君於遠立即將蘇言扯在懷裏,冷聲喝道:“放箭——”
弓箭手早已嚴陣以待,一聲令下,手中弓箭齊起,一支支羽箭鋪天蓋地地射出。
“咳咳……”謝昊身中十數支箭,麵無血色,張嘴吐出兩口鮮血,腳下卻不停,一步一步,遲緩地向蘇言的方向繼續走去。
眼前已是模糊不清,身子因為失血越發冰涼,耳邊隻聽得見自己急促的喘息,他仍是不放棄地持續往前……
君於遠從腰上抽出軟劍,眸底掠過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蘇言卻按下了他的手臂,隻身迎了上去。
謝昊的身上由始至終沒有任何殺氣,她明白,此人並不是想對自己不利。說不定,是有事想要單獨告知她一人。
蘇言徑直走到他麵前,遲疑了一會,便握住了謝昊的冰冷徹骨的手。
他緊緊握住蘇言的手,低下頭,額頭抵在了她瘦削的肩上。貪婪地嗅了幾口,盡是她淺至極淡的如蘭幽香。
謝昊多想伸手攬她入懷,卻無奈身前的羽箭阻擋了兩人的靠近。
他連連苦笑,在蘇言耳邊斷斷續續道:“一隻手……連一個擁抱……也成了奢望……”
又咳出一口鮮血,謝昊的視線漸漸發黑。即便近在咫尺,他也看不清蘇言的麵容了。
原本,自己步步為營,隻要再隱忍一年,積累更大的勢力,便有十成的把握將君於遠從龍椅上扯下來。
原本,他該在一個合適的時機,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從容起事。
原本,他如今已是站在明國的最頂峰,盡享榮華富貴,手握傾天權勢……
可惜,謝昊終究沒有能跨過一個“情”字。
心急如焚,倉促起事,勢力不足,時機不對。哪一點,都足以令他一敗塗地,萬劫不複。
明知此時逼宮隻有五成的把握,明知一旦失敗將毀掉謝家數十年來的苦心經營,明知即便成功,蘇言也未必會俯首稱臣,願意與他比肩而立。
謝昊卻還是鋌而走險,不顧謝家長老與心腹的勸阻,執意為之。
他嘴邊噙著一分譏嘲,雙眼慢慢地黯淡下去。
謝昊用力地握著蘇言的手,似是不願放開,費勁最後的力氣,在她耳邊低語:“謝府池底密室,有在下送給你……最後的一份厚禮……”
即便在最後一刻,他還是藏著一分私心,想用此事讓她承了自己的情,終此一生,蘇言也就不會將他忘卻……
謝昊唇邊含笑,帶著一絲滿足與釋然,在蘇言的身邊緩緩闔上了雙眼……
隨著謝家家主這一死,皇城中的叛軍猶若一盤散沙,在禦林軍之前不堪一擊。不到半日,死傷大半,餘下的不是無奈投降,便是齊齊自我了斷。
前者多數是世家的家奴與仆役,後者則是謝昊的心腹及幕僚。至此,謝家數年來穩穩占據世家龍頭位置的風光時日,一去不再複返。
世家這些年來在明國的跋扈氣焰亦到此為止,不能不有所收斂。
此乃後話。
叛軍既已肅清,皇城卻是損毀過半。
瓊華殿被“天雷”盡數燒毀不說,臨近的幾座閑置的宮殿亦受波及。還有西門與北門城樓遭叛軍強攻,需盡快修繕。
各方探子也趁此機會,到皇城內肆虐。
即便承永殿裏所有重要的奏折與密函皆秘密收好,殿內仍是被賊人翻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李唐又將心愛的青銅大刀收好,恢複成原來恭謹內斂的大內總管,命人一麵快速收拾好承永殿,一麵尋了附近一座完好無損又幹淨整齊的宮殿,作為新帝臨時的寢殿。
蘇言沐浴更衣後,渾身無力,一夜驚魂,著實讓她耗盡心力。
倒在床榻上昏昏欲睡,半晌卻感覺到身側一人躺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