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延緩(1 / 3)

君於遠麵若冰霜,周身的凜冽之氣令李唐亦不禁一顫,更何況是毫無功力的太醫首。

譚司浩被震得倒退數步,幸得大內總管擋在身前,提著他的領子往外掠出了門外。

太醫首心有餘悸,捂著疼痛的胸口長長地歎了一聲。

遠遠的,隻見明國的君王猶若雕像般,一動不動地站在榻前。看不清神色,卻是背影蕭瑟,說不出的沉重。

寢殿內外寂靜無聲,宮侍屏著呼吸,生怕驚擾了帝王。

前一刻還是喜慶歡騰,滿目的紅綢彩架,耳邊盡是賀喜的鍾聲鼓鳴。轉眼間,新皇後昏迷,太醫束手無策,新帝麵上的喜色盡褪,隻餘下滿臉蒼白。

李唐望見君王寂然的身影,暗歎一聲世事無常,命宮侍無聲地退下了。

再多再妙的字句,也安慰不了帝王如今的心境……

殿外的氣息散去,君於遠略略抬手,暗衛亦盡數消失。

此時此刻,寢殿內確切的隻得他們兩人。

他盯著榻上昏睡的女子,鳳冠早已除去,烏黑的長發披散在床褥上,映出她愈發慘白的麵容。身上大紅的精致霞帔先前看著喜慶,而今卻尤為刺目。

君於遠寬袖底下的雙手緊握,這會略略一鬆,不顧掌心上被指甲刺出的血印,伸臂覆上蘇言發白的雙唇。

沾上了點點血跡,她的唇便似是以往那般嬌豔欲滴。

君於遠低下頭,想要像往日那樣溫柔地親吻,近在咫尺,驟然胸口一痛,卻失了碰觸的勇氣。

握住蘇言的手腕,感受到她微弱的脈搏,君於遠隻覺一股悶氣噎在心頭,仿若冰錐慢慢地刺入胸口,疼得他雙眼微澀,不由得闔上了眼眸。

他不禁捫心自問,後悔了麼,自己又做錯了麼?

若時光能倒流,他還會如此做麼?

緩緩睜開眼,君於遠的眼中絲毫沒有半點猶豫。

答案是肯定的,隻因他首先是明國的帝王,然後才是一個名為君於遠的男子。

他不能讓明國的基業落在旁人之手,蘇家與謝府聯手,蘇言從開始便是謝昊手中的棋子。

君於遠不得不防,也不能不穩住謝府,延續這顆棋子的功效。

所以他並沒有命譚司浩立刻解開蘇言身上由來已久的毒素,而是一日一日地壓製、延緩……

即便是如今,這樣的安排,身為帝王的君於遠自認並沒有錯。

錯便錯在,數月以來,他竟然沒能盡早認出蘇言,他的言兒……

君於遠輕輕搖頭,唇角溢出一絲苦笑。

不,並不是他一直以來沒有察覺出蛛絲馬跡,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蘇言已死,那不是蘇言。

他更不能原諒自己,竟然會將目光投在蘇言以外的人。

甚至於,還對蘇言以外的人起了心思……

即使察覺到謝昊對蘇言的態度忽然轉變,即使發現先生看向蘇言的眼神已然不同。

君於遠仍是一次次地否定,一次次地避開,一次次地選擇忽視。

他刺客真是恨不得拿起長劍,指向老天爺,厲聲質問。

一錯再錯,都是他的罪,他的孽,為何上天卻要報複在言兒身上?

他的心並非磐石,上一回蘇言倒在自己的懷裏,君於遠仿佛隨著她的離去失卻了半身,心裏似是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個大洞。

那麼,如果再一次地失去……

隻是稍稍這麼一想,便能感覺到胸口隱隱作痛。

君於遠微垂著眼,將她的手貼在唇邊,低低呢喃道:“言兒,別再睡了。洞房花燭,怎好讓為夫獨坐榻前,糟蹋了這良辰美景……言兒……”

天色暗沉,東邊漸漸透出一絲微亮。

在殿外候了一夜的李唐在門外低聲提醒道:“皇上,早朝是否……”

按理說,皇上大婚,早朝罷免一天。

隻是昨日意外,新皇後至今未醒,君於遠若是繼續留守在寢殿,亦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