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1)(1 / 3)

今兒個是九月初九,重陽佳節,每年這天,相府必會傾室而出。

實際上我等今天已經等了很久,早上祭祖時我就想開溜了,奈何父親看得緊,我稍有動作他就側目斜視。父親平日雖和藹可親,在這件事上卻沒得商量,每次與他爭辯,他總會板著臉異常嚴肅:“祭祖這事玩笑不得。”

好不容易挨到了晌午,吃過午飯,我剛準備撒丫子走人,父親大人卻再次駕臨。

“瑾兒,上車吧,太子的人已經到了!”

太子!一聽到這兩個字,我頓時覺得不好了。

不管內裏多糟爛,在門麵上我好歹是宰相之女,世出名門,身份顯赫且待字閨中,因此,跟太子有所交集也是很正常的。太子設宴邀請,於任何人來說都是無尚榮幸,可是我卻實在高興不起來。

因為,去年的那把辛酸淚我真的抹了很久很久……

那日接到進宮旨意,府中歡呼雀躍了好一陣。

進宮前,娘親再三叮囑:“今日進宮的都是名門閨秀,個個貌美如花,品行端莊,太子會和你們暢談人生理想、前程過往……”

我簡潔明了,若有所悟:“哦,就是搞對象。”

“呃。”娘親若有深思,做仰頭放空狀。我想她一定在搜腸刮肚地想要找個詞附庸風雅一番,奈何她腦中詞彙匱乏,思索了半天,仍舊無果,隻得無奈承認:“沒錯,是搞對象!”

可娘親再三強調,雖然是搞對象,卻不可失了君臣之禮。簡單說,我們得由著太子挑揀,太子可以從任意角度窺探我們,但我們卻不可以瞅太子一眼。這讓我感到不平。

當天與我一同被召選入東宮的還有工部侍郎李隱之的千金李娉婷,禦史大夫崔正的嫡親孫女崔梨花,以及太子的心腹寵臣萬峰的妹妹萬滄珠。

太子說,婉約娉婷工語笑,李小姐名字美人更美,這二字正襯出了她的國色天香。

太子還說,一樹梨花壓海棠,崔小姐的名字清新雅麗,不失大氣。

太子又說,滄海月明珠有淚,萬家姑娘沉靜內斂,氣質出眾,必不會成為滄海遺珠的。

而後,太子就不說了……

不帶這麼埋汰人的,饒是我平日臉皮再厚,被他這麼一說,也有些惱了。可是那麼多人在場,我總不能不顧父親的臉麵,隻得紅著臉頰,可勁兒喝茶。

我表麵上裝作寬容大度,不予計較,可內心卻不爽到了極點。太子刺頭兒也就罷了,偏偏在場的諸位大人,給自己女兒起名非要這麼浮於表麵,從古詩中摘抄嗎?這讓我嚴重懷疑他們是合起夥來坑我。

我想太子對我是沒偏見的,隻是我的名字不出眾,或是超出了太子的文學範圍。如果我叫沈鋤禾或是沈日當,太子必也會誇我勤勉自勵的。

現場,除了我,太子已經雨露均沾了。

戰局達成三比零,平。

“滄珠妹妹今日氣色不錯,想來惠勳那小子沒有騙我。”

太子終於再度發話了,僅僅比其他幾位多出了數十個字,而且這數十個字我還未必都能參透,可我卻敏感地察覺到這極有可能是要私下約見的前奏。想到這裏,我眼神頗有些曖昧地投向了平日裏一貫交好的滄珠妹子。

“相國千金……”忽然,太子不緊不慢地說了這四個字,我不得不將臉上的曖昧神情收回,一派正經地頷首恭聽。

“沒錯,比起其他三位小姐,相國千金雖粗糙了些,愚鈍了些,皮實了些,蠢笨了些……”

太子的聲討還在繼續,但我卻絲毫不擔心,這種手法叫欲揚先抑,我懂!

“……無恥了些,粗俗了些,放蕩……”就這樣,太子成功地將對我的埋汰轉化成了人身攻擊。

但、但、但……眼看著我的屬性已經被太子一一說完,我強烈地期待著他的轉折。

“卑鄙,惡毒、十惡不赦。”說到這裏,太子停了一下。

不,停了兩下,三下,四下……竟然沒了下文。

太子就了不起嗎?太子就可以不用遵守主謂賓的順序,肆意歪句嗎?!

這個仇我記住了,總有一天我會……我會……我會……在潛意識中我一連發狠了三次,卻最終不振,終究隻能說出堪堪兩字。可能我還是現實的,也許我早已洞穿我根本不能對太子做什麼的事實,也就懶得發力,堅持無為。

好在我也沒那麼窩囊,被罵得這麼慘,我總不可能連他長什麼樣也不知道,於是我萌生了偷窺的念頭,即便以牙還牙是不可能的,日後紮個小人什麼的還是用得著的。

我微微抬眸,在對麵掃視一番,終於鎖定了那玄黃廣袖下露出的白淨修長的手。那隻手端著杯盞緩緩向上,我的視線也越發放肆起來,我心虛地打量著眼前的景象,隻見他的嘴角微微揚起,邪肆而張揚,鼻梁……

“放肆!”忽然一聲大喝,我顫抖了一下,連忙低下了腦袋,靜候著對方的發落。

我苦等許久,卻並未等到傳說中的斬立決或誅九族。甚至這件事根本與君威無關。

暴喝過後,終究隻是上演了一出老古董崔大爺訓斥小太監的戲碼,這一通攪合,我也不敢再抬頭。我想那張臉一定妖孽異常,隻是我終究無緣窺見。

又是一年踏秋時節,我再次出現在了太子的列席名單中,按理說,太子對折辱我有這麼深的執念,我應該行一百八十度跪拜禮,大呼皇恩浩蕩,可我的內心卻無比惆悵起來。去年的一幕還曆曆在目,我不怕當眾小姐的炮灰,也不怕辱沒相府的名聲,我最怕的就是太子沒有“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