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棋重重地一頓筆,寫完了最後一劃,放下毛筆,接過旁邊宮女遞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又接過另一名宮女奉上的茶水,呷了一口,這才笑著說道:“朕這毛筆字實在是上不了台麵,不抓緊時間練習練習,隻怕以後批折子要被大臣們笑話死了!”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人稱賽諸葛的曹遠山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因為李觀棋用鵝毛筆寫的字還看的過去,但是毛筆字確實不是一般的醜,貿然頌聖隻怕會被李觀棋誤會為故意諷刺;可是又不能附和著說皇上的字確實需要練習,皇上可以自己說自己,別人卻是萬萬說不得的。
其實這些對於曹遠山來說,都還不算是困難,最關鍵的是李觀棋說了句“以後批折子”,他可是已經當了幾個月的皇帝了,折子怎麼也批了有好幾百份了,可現在聽了,好像他從來沒批過折子似的。放給別人可能不會多想,但是曹遠山這種腸子都比別人多幾道彎的主兒,自然不會認為是李觀棋信口胡說。
事實上,曹遠山也非常清楚李觀棋這話是據何而說。祖東來一手把持朝政大局,除了直接遞給皇帝的密折,其他所有的折子都要先經過祖東來的手,所有李觀棋能真正批的折子都是無關痛癢的請安頌聖之類的折子,其他的都被祖東來直接代勞了。
遲疑了一下,曹遠山才幹笑著說道:“臣倒覺得皇上的墨寶流出的越少越好,免得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曹遠山這話也是明顯的話中有話,李觀棋重重地瞪了曹遠山一眼,他明白曹遠山指的是什麼:自己唯一一次在外麵留下“墨寶”便是在媚香樓寫了那首應和柳含煙的詩。上次太後已經因為自己和月兒之間所謂的奸情,動過一次廢帝的念頭了,如果自己的這份“墨寶”,真的落入別有用心的人手中(比如眼前的這位),那麼後果還真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當然了,曹遠山並不知道,當時那首詩根本不是李觀棋自己寫的,而是賀子銘代勞的。
“看來這個曹遠山真的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主兒!”李觀棋心中不由地又加上了幾分小心,麵上卻並不帶出,而是繼續笑著說道:“剛才你過來之前,朕剛剛看了你的履曆,你是聖元(穆宗皇帝年號)八年的狀元!朕沒記錯的話,那一年的主考是楊伯正吧?”
“皇上記得不差,那年確實是楊尚書主持的春闈!”曹遠山不知道李觀棋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隻好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朕就真的覺得奇怪了!”李觀棋臉上一副很誇張的表情,說道:“楊伯正既然是你的座師,你為何同祖東來走的那麼近,反而跟楊伯正較為疏遠呢?”
李觀棋這話可以說問的很露骨了,曹遠山的眉毛也不由地跳了兩跳,他很清楚這話不好回答,先不說李觀棋對於祖東來到底是怎麼個態度,就是君相二人之間沒有矛盾,那麼作為皇帝對於朋黨也肯定是深惡痛絕的。祖東來現在權傾朝野,祖黨的叫法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如果今天一不小心,被皇帝坐實了朋黨的口實,後果是什麼還真的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