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有人跳樓,哪裏就有人圍觀。
好像所有沒在上課的學生,都擠在了Z大一號宿舍樓的四周,看到眼前的場景,如果不是提前得到消息,趙慶田一定會認為,這裏在開演唱會。
警車、救護車已經到了,閃著令人不安的彩燈,無數個被高高舉起的手機,都對準了站在樓頂上的身影。
“哪個學院的?幹嘛想不開?”
“董曉悠你都不知道啊?”
“是不是燒毀容了……那確實還不如死了呢……”
“就是上次吉他社演出的時候,當眾強吻楊茗學長的那個奔放女啊!”
“站那兒多久了?要耗到天黑嗎?”
“前麵的人膽兒真肥,不怕被砸到嗎?”
“哈哈——那就中大獎了。”
“整個大氣包有什麼用?真想死的話,換個地方不就行了?”
“沒一個老師出麵,太不拿人命當回事兒了吧?”
艱難地穿過人群,耳邊嘰嘰喳喳的聲音此起彼伏,特別聒噪。
不知為什麼,和自己無關的危機,都像是調劑生活的大眾狂歡,劉鬱白突然產生了一種悲涼的情緒。
入口處攔著警戒繩,趙慶田掏出證件給同事看過,帶著徒弟一步兩階地衝上天台。
天色已微暗,所以那個白色的背影還挺顯眼。
女孩兒散著長發,垂在腳踝的裙擺就像風中浮動的旗子,樓下的喧囂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竟襯得這裏格外清靜。
或許是上樓的時候太急了一些,視線有些模糊,又或許是之前曾腦補過類似的畫麵,趙慶田總覺得麵前,有兩個背影重疊在一起。
“董曉悠。”
趙慶田輕柔地叫了一聲,很怕嚇到她。
女孩兒遲疑了一下,慢慢回頭,唇角一挑:“你們怎麼來了?”
兩人愣了,董曉悠這麼平靜的反應,就像是路邊偶遇時的一個問候,若不是她站在高高的護牆,向前一步就會飛向黃泉,真懷疑人家隻是一個人在看風景而已。
“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夕陽竟然這麼美。”
女孩兒應景地感慨了一句。
兩人瞄了一下遠處,天邊的確染著絢麗的晚霞……可現在完全沒有欣賞的雅興!
“下來吧,這裏也能看得見。”
“你說,他們在等什麼?”董曉悠低頭看向腳下,小小的動作卻讓身後的兩人同時屛住了呼吸,回頭,又是一個淡然的微笑,用安撫的語氣說了一句,“放心吧,我不會跳的,就讓他們失望好了。”
麵前的女孩兒真的是董曉悠嗎?超脫得仿佛看透了生死。
趙慶田默默吐出一口氣,再一次建議:“下來吧,那裏太危險。”
“站在這裏看,會覺得那些人好可笑,是所謂的上帝視角嗎?”
溫和的聲音裏,真的點綴著盈盈笑意。
劉鬱白心一橫,換上玩笑的神情:“哎——我脖子都酸了,能不能下來聊?”
董曉悠可能覺得,應該多考慮考慮別人的處境,讓他們兩個一直仰著頭確實對肩頸不太好。
轉身,彎膝,朝著珍惜生命的方向,縱身躍下。
樓下的人群發出一聲長長的合音。
“啊——”
聽不出是慶幸還是不滿。
趙慶田和劉鬱白算是鬆了口氣,走到女孩兒身邊,不再給她站上去的機會。
“今天怎麼來學校了?”
趙慶田恰到好處的關心,聽起來隻是聊天,這令董曉悠感到舒適,樂於回答。
斜看著旁邊:“送禮物啊。”
兩人順著女孩兒的視線,才發現地上有個紮著大大粉紅蝴蝶結的盒子,剛才太緊張了,這麼引人注目的顏色竟然都沒有看見。
“今天是楊茗的生日。”
不摻雜任何感情的語氣,像是在談論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可趙慶田和劉鬱白都注意到了,女孩兒的眼睛在昏暗的天空下,閃閃發光。
“很早之間就準備好了,是一雙球鞋,我自己設計的。”後退一步,靠在護牆上,像是結論的提問,“早知道就不用浪費精力了……很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