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是蘇洛童年的“哥們兒”。
那時候,蘇洛是狗子。
狗子早上還沒起床,海藍就在窗外喊,狗子哥,今天去哪兒玩?狗子用被子把頭一蒙,嘟囔,討厭。
海藍喜歡跟著狗子。狗子和一群男孩子爬樹,下河,奔跑……海藍就在後麵喊,狗子哥,等等我。又“啊”一聲,摔倒了。
晚上,海藍委屈地到狗子家告狀,阿姨,狗子哥不跟我玩。
媽媽批評他,要帶著妹妹一起玩!
狗子跟海藍是鄰居,兩家關係極好。可狗子說,海藍是頂頂煩人的跟屁蟲。
沒人的時候,狗子拽海藍的小辮。海藍的兩條小辮黑油油的,細,長,辮梢上紮兩隻蝴蝶結,很漂亮。狗子拽的勁大了,海藍咧了咧嘴,想哭,狗子忙阻止,小聲說,海藍,要是你把小辮剪了,喏,像我這樣的。狗子摸摸自己的頭,說,我就跟你玩。
海藍回家央求媽媽剪掉小辮。媽媽拗不過她,“哢嚓”,兩剪刀下去,成了短發。可海藍留短發一點不好看,海藍哭得淚涔涔的,但還是央求媽媽,我就要狗子哥那樣的。媽媽想了想,也好。拿來爸爸理頭的推剪,“哢嚓哢嚓”,海藍留起了男孩的短發。
海藍假小子一樣出現在狗子麵前,臉上還帶著淚痕。狗子樂了,拉起海藍的手,爬樹,下河,奔跑……狗子沒有食言,他去哪兒都帶著海藍。
那時候狗子不叫“海藍”,狗子叫海藍“哥們兒”。
再後來,狗子搬家了,狗子上小學了,狗子不叫狗子了,狗子叫蘇洛。
海藍是以“哥們兒”的形象,出現在蘇洛宿舍的。
穿一件牛仔襯衣,碎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板寸頭。一根一根的頭發直豎著,比蘇洛的還要短。
舍友們樂了。他們都認識海藍,替蘇洛打招呼,哥們兒,來啦!
蘇洛愣了半晌,仿佛看見童年的海藍。海藍歪了歪腦袋,撲閃著大眼睛問,不好看?
蘇洛回過神來,有點結巴,帥,很帥!
帥氣的海藍大大咧咧地坐在蘇洛的床上,晃蕩著兩條腿,左看,右看,忽然嚷,蘇洛,你的床單好髒啊!跳起來,三下兩下揪起床單,又將被套扯下,從床底下掏出盆子,端著出去了。
舍友們大樂,衝蘇洛嚷,桃花運來了!
蘇洛搖頭,歎口氣,說,她呀,假小子一個。
假小子海藍和蘇洛他們很合得來。蘇洛他們去海邊玩,海藍就光著腳丫,和男生們在海邊頂排球;蘇洛他們去野餐,海藍就和男生們坐在草地上,豪爽地“吹”啤酒瓶……
男生們都喜歡海藍。
每次有活動都不忘了通知海藍。他們都把海藍當“哥們兒”。他們甩開膀子爬山時,常把自己的礦泉水瓶塞進海藍的背包裏。
海藍“撲哧撲哧”地喘氣,汗水淋漓地跟在男生們後麵。蘇洛停了停,海藍趕上來。蘇洛問,你知道什麼的本性最難移嗎?海藍抹著汗水表示不知。蘇洛不回頭地說,跟屁蟲的本性最難移!
那天,海藍是一直哭著回去的。
那天周末,蘇洛早早起床。他在海藍來到他宿舍之前離開。
蘇洛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在一家電腦公司前停下。他透過電腦公司的落地玻璃,看見裏麵有一個女人,長發,長裙,麵色白皙,大眼睛撲閃著。
蘇洛有些發呆。有店員出來,問,想看看電腦?
蘇洛懵懵懂懂地隨店員進了門。他看見那女人的目光飄過來。蘇洛忽然說出了自己沒有想到的話:我是在校大學生,暑假快到了,想找份工作。
店員說,我問問老板。
店員在那女人麵前低語了幾句,女人打量一下他,問了幾個問題,點點頭,說,到時候你來吧。
蘇洛也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麼回學校的。出去溜達了一趟,居然找到一份工作。是因為那個女人嗎?那個女人看起來比自己大不少。蘇洛笑了。可那女人看起來似曾相識呢。
那個暑假,海藍也沒有回家,她也找了一份工作。那個暑假,蘇洛一直很忙,常常忙到很晚回來。早上上班前,海藍會準時敲開他宿舍的門,遞一個飯盒,說,喏,板栗炒飯,你中午吃的。
電腦公司有微波爐,中午時大家用微波爐熱飯。那天要吃午飯了,老板來了,她看了看蘇洛的飯盒,深吸一口氣,說,板栗炒飯,真香啊,好久沒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