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倉覺得自己新添的兒子有些奇怪。
他好像確實過於成熟了些。
除了他出生那天幹嚎了幾聲之外,他便再沒有見過景榮掉過眼淚。
平日裏倒也能和其他的孩子玩到一起去,甚至隱隱成為了孩子裏的大哥大,但很顯然的是,他的目標並不在這裏,他總是麵朝著村口的方向發呆,見到外麵來的人物會第一個迎上去,追問著外麵的情況。
在隻有景倉和他兩人在的時候,他還不止一次的提出了想要出去闖蕩的想法。
景倉本身對景榮會有這個想法是十分支持的,他自然是希望自家兒子能闖出一番名頭的,但是看著滿懷期待的景榮,他還是狠心拒絕了他,理由也是十分的無懈可擊:“你有這樣的想法是沒錯的,爹也會支持你,但現在你提出這個是不是太早了些?”
景榮眼裏是滿滿的失望:“我聽聞大城市的人五歲便可識字,七歲便可念詩,十幾歲出去闖蕩的也大有人在,是以我並不認為年齡可以成為限製我發展的因素,。”
景倉抽了一口煙,眼神裏滿是滄桑:“可是你才三歲啊……”
景榮想了想:“……好吧。”
——由此可見,景榮確實是太過成熟了些,這直接導致景倉完全沒有養了一個孩子的感覺。
反而因為時常被景榮一些出人意料的話給完全驚到,這導致他又鍛煉出了一顆十分強大而波瀾不驚的心。
他望著屋內掛著的五娘的畫像,又十分滄桑地抽了口煙:“五娘啊,你倒底是給我留下了一個什麼妖孽啊……”
景榮這時候探過頭來:“爹,明天是娘的祭日,我讓山子去河裏撈了幾條魚放在缸裏了,你明天記得燜上。”
景倉又抽了一口煙。
……這種仿佛是被自己兒子養著的錯覺是怎麼回事?
他頓時更滄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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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榮翹著自己的小胖腿臥在村口的石頭上,望著一望無際的田地,也歎了口氣。
他自命不凡,隱隱中覺得自己應該走出大山,但卻隻能局限於這個小小的山村裏,這確實讓他有些煩悶。
教書先生正抱著一捆書從書堂那邊走過來,看著臥在大石頭上的景榮,歎了一口氣。
等教書先生慢慢踱著步子走遠,景榮一骨碌爬起來,石頭旁邊早就圍上了一圈兒自己的小弟。
大個兒的阿剩趴在石頭上問他:“榮弟,山子先去抓魚了,咱們幾個幹啥去?”
景榮搖了搖腦袋,想著剛剛走遠的先生手裏拿著的書卷,突然來了興趣:“書生今天講的什麼?還是聖人的故事嗎?”
阿剩搖了搖腦袋:“不是,他今天講的是一個凡人,叫什麼的我忘了,但是很厲害,還寫了一本書,叫‘山海’什麼的……”
“山海錄?”景榮撓了撓腦袋,不知怎麼的就浮現出這三個字。
阿剩點了點頭,然後一臉崇拜:“榮弟果然厲害,隔了這麼遠都能聽到書生的話……”他想了想又道:“這都比書生講的聖人厲害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