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走進龍飛下榻的客店時,天已慢慢的黑了下來,浮躁的破天城逐漸歸於沉靜,沿街的燈火漸次亮了起來,在高處望下去,猶如滿天繁星。平民百姓們歡喜的趕回自己的家中,去享受那一天最溫暖的時刻,或飲一杯老酒,或調詒兒孫,或擁妻而眠,其樂也融融。但對於有錢人或貴族階層來說,他們精采的生活不過才剛剛開始,豪華的馬車不時從寬闊的街道疾馳而過,豪奴們的叱罵聲不時響起。
今夜有些人是注定不能入眠的。鄂春是帶著喜悅、驕傲而無法入睡。大陸上誰不知圖亞公主香的豔名,不曾想竟會花落己家,他當然知道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得到就必須要付出,但鄂春心甘情願。他自認為憑著草原上縱橫的鐵旗,他能為香做到她想做的一切。
圖亞——柯連則是焦慮得無法入睡,雖然他滿意今天對於龍飛突然打擊的效果,但天策郡激烈的反應也讓他頗為頭疼。看著案頭擺放的緊急軍情,他著急不已。天策八萬近衛軍馳赴葛陽,使葛陽城的天策守軍陡增至十八人,竟占天策總軍人數的三分之一強。清平府守軍將領已是驚恐萬分。一年前的葛陽保衛戰,近衛軍已將圖亞人打破了膽,這一次何況還有其主力兵團第二軍團。陀普郡也是急報連連,黑色閃電部隊動作頻繁,大規模的調動主力,看來別亞是想看準時機,兩麵夾擊。大將軍方忠秋已是連夜趕赴前線。此次一步不慎,圖亞就將陷入兩麵作戰的困境。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忠王連夜前來拜會龍飛,力圖摸清龍飛的真實意圖。
客店內靜寂無聲,所有的警衛占據著各有利地形,警覺得看著忠王一行。田蕊斜倚著門柱,心疼地看著房內的龍飛,半天來,龍飛將自己關在屋內,不言不動。田蕊心裏清楚,如果一旦龍飛決定開戰,則他們馬上就會麵臨一場血戰,隨自己前來的百多名護衛,隻怕沒有一個能活著回去,當她看見所有警衛們冷靜的布置防務,毫無私心雜念時,心裏直有一種想哭的念頭。
忠王神情複雜的出現在龍飛的房外,田蕊伸手攔住了他。
房內,龍飛緩緩伸出了手,抽出竹蕭,鳴鳴咽咽的蕭聲幽幽的飄蕩在夜空中,悲切、蕭索、怨憤、思念噴勃而出,屋內屋外的所有人被這蕭聲所感染,一個個都想起自己一生的不如意,隻覺得眼睛發酸。
陡地蕭音拔高,眾人隻覺得一陣陣金戈鐵馬洶湧而來,猶如大海狂濤,一浪高過一浪,所有人都感到熱血澎湃,百多名警衛縱聲長嘯,其聲勢直如千軍萬馬。忠王冷汗不由涔涔而下,雖然十月的夜晚已是頗有涼意,但時此時他隻覺得燥熱無比。
蕭聲逐漸平緩了下去,猶如涓涓細流,緩緩地自眾人的心頭淌過,高昂的戰意慢慢被子平息了下來,蕭聲俞來俞低,終於幾不可聞。
“是忠王殿下來了嗎?請進來吧!”龍飛平靜的聲音讓忠王不由感到一絲寒意。
跨進屋內的忠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還以為自己花了眼,使勁揉了揉,方明白這是真真實實的存在——日間還一頭烏發的龍飛現在竟已是斑駁雜亂,一大半竟也是花白了。田蕊哇的一聲失聲痛哭起來。
“你……你這是何必?”忠王心中苦澀。
龍飛安慰地輕撫著田蕊的背,笑著對忠王說:“殿下此來的用意龍飛已是知道了。本人不在,屬下任意妄為,實是可恨。但請忠王放心,天策郡是圖亞聯邦的一員,決不會做出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忠王頓時長出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頓時又落回到腹腔中,臉上也輕鬆不少。
“這就好,這就好,不知英王何時返程,要是你長時間不在的話,我擔心前線上會失去控製啊!我來之前,就已有軍報傳來,雙方小股磨擦已是時有發生了。”
龍飛明亮的眼神穿過夜空,“我還有一心事未了,今夜辦完之後,馬上回去。”
忠王大驚,“你,你是想去見香兒麼?”
龍飛眼光一寒:“怎麼?你想阻攔我嗎?”忠王心中一抖,搖搖頭說:“我自然不會,然而你見又如何,徒增傷痛罷了!何況宮中禁衛森嚴,特別是香兒的寢宮,陛下派出了宮中從不出手的專門衛護陛下的十大高手,你去未必能討得了好!”
龍飛冷笑一聲;“我自要來便來,要去便去。”身形一晃之間,已是一縷輕煙般消失了。忠王大驚,幾步竄出門外,大叫:“備馬,快,快,去皇宮。”
清冷的月光灑在圖亞——香的寢宮,來回走動的帶甲衛士將其嚴嚴實實的圍了起來。燈光將香的身影映在窗紙上,是那麼單薄,那麼無助。
默默地坐在桌前,伸手調試了一下弓弦,《鳳求凰》的箏音在宮中回響了起來,往日清新的箏音今日卻帶上了一絲悲涼,彈著當日與龍飛合奏的曲調,香不由悲從中來,眼淚一滴滴灑在古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