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如果你不想荒唐,我們可以認真(1 / 3)

鄭遙風與英傑一起回上海的那天,天上飄著細雨,雨中的堪培拉更顯清爽蓬勃。英傑耳邊仍響著貝貝的聲音,她這兩天一會兒哭一會兒又發狠說,要開創新生活。穿戴整齊化好妝去約會,回來時卻又眼角掛淚,眼淚模糊了眼線,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完全失常。英傑還真有點同情她。

熊貓給英傑打了電話,說送鄭遙風和英傑去悉尼機場,路程有三個半小時,為了讓熊貓早點回堪培拉,英傑與鄭遙風商定早八點就出發。

那日,鄭遙風穿著初藍色的牛仔褲,藕粉色T恤,頸間一條細鏈,上吊梵克雅寶藍色小蝴蝶,蒲公英般輕盈,風一來可飄到世界各地,根本不用車。

英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車開出去不久,鄭遙風便在後座睡著了。英傑跟熊貓討論小白兔的事,說到他們可能要離婚了。熊貓聽後,哈哈大笑,說:“我功德一件啊!”

英傑就說:“不合適的多了,跟你也沒關係。你和捷飛,還不是一樣不合適?”

“雖然不合適,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可以清淨生活。”熊貓說:“我最討厭貝貝這樣的女人,長著一張丫鬟臉,還覺得自己是公主的命。還見義勇為,上次捷飛墮胎那個事,就是她給宣傳的,標語是:熊貓不好,捷飛快跑!”

英傑不禁笑了出來,說:“你這報複得也太狠了。小白兔的幸福啊!”

“幸福?”熊貓笑了下:“隻看眼前的人,哪能有幸福。小白兔離開貝貝,那才叫幸福。當初我就不同意他們在一起,我記得那時,有個跟捷飛一樣溫柔的女孩苦追他,那女孩似乎叫嬋嬋,就是人黑了點。”熊貓頓了下,看英傑不相信的表情,又獨自笑著說:“別不信,小白兔不愛穿緊身衣嘛,吸引了不少女孩。”

“丫天天練肌肉,吃長肌肉的膠囊,就是好萊塢明星練肌肉吃的那種,貴得離譜!”

“小白兔缺乏眼光,隻看到那時候白白剛在銀行上班,一年四萬多,覺得貝貝收入高,就選擇了嬋嬋,還一直以為自己嫁對了。”熊貓眉飛色舞地看著英傑說:“你猜後來被他甩的那個女孩怎麼著?”

英傑說:“變經理了!”

“變行長了!”熊貓說得起勁:“三年,就變成分行的行長了,還專門跟大使館的人合作。”

“大使館為什麼要跟她一個小丫頭合作?”

“有一年內地一歌舞團來辦活動,宣揚中國文化。”熊貓帶著佩服的口吻說:“那個嬋嬋,募捐了三萬澳元,當時大使館的大使們都驚了,當場說,為了感謝她的支持,要給她介紹客戶。小丫頭,就這麼發了!”

“是個聰明人!”英傑感歎。

“比捷飛聰明。”熊貓也感歎。伸手拿煙,被英傑阻止了,說鄭遙風在。

熊貓笑了,看了看後座熟睡的鄭遙風說:“我怎麼那麼羨慕你呢,這簡直是個仙女嘛。”話落又壓低聲音說:“就是太冷!”

英傑微笑著不說話,而後就看著窗外,閉上了眼睛。

到達悉尼時已是午後1點,沒到機場,車輛就多起來,英傑有點暈車。悉尼還是很擁擠的,雖然比不上北京和上海,但也足夠讓人焦慮了。熊貓將他們一直送到機場大廳,才支吾著對英傑說:“能借我點錢嗎?”

“多少?”英傑這麼說隻是一句擺設,其實他哪裏有積蓄。

“3000澳元,最近做點小生意,周轉不過來了。”熊貓說。

“我沒那麼多!”英傑說著,卻發現熊貓盯著鄭遙風,深恐熊貓繼續問下去。

“你有多少?”熊貓問。

“我……”英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想說,我身無分文。

“我借你吧!”鄭遙風從包裏取出了一疊錢,查了30張給熊貓。英傑隻恨不能阻攔她,因為以熊貓的信用,不知何時能還上。

“我怎麼那麼羨慕你呢!”熊貓藏不住笑,對英傑說:“有了我就還你。”那口氣很明白,沒有就不還了。

與鄭遙風一起換登機牌,過海關,到了免稅店,鄭遙風說要逛一逛,英傑就陪著她。為防她覺得自己的朋友低級,就說:“其實剛剛你不必借他,下一次別這麼做。不過我相信他會很快還上。”

鄭遙風輕笑一下,說:“這個熊貓,其實從我第一次去他家,已經打算借我的錢了。不然,他為什麼要為你布置婚禮,送我們來悉尼?”

“那你為什麼要借給他?”英傑覺得鄭遙風好透徹,其實他也知道熊貓的殷勤不是白獻的,但他不願意那麼去想,身邊的所有東西,他都不願往壞裏想。

“為了證明你是錯的。”鄭遙風說:“他這種人啊——”說到這裏不再說下去,拿了瓶紅酒仔細看說明書。似乎覺得不值得說。英傑卻繼續認真地跟著,覺得她會冷不丁地說下去。

其實悉尼的免稅店沒什麼可買的,鄭遙風隨便逛了逛便與他登機了。登機前幾分鍾,有點戲劇化,英傑意外地接到了父親的電話,問他是不是結婚了?為什麼不跟家裏說?

原來一月份,一個參加他們婚禮的人回家過年,告知了他父親。父親要求英傑回家,替他們辦一個像樣的婚禮,要通知所有的親朋好友。英傑排在登機的隊伍裏,說:“好!”

上了飛機後,講給鄭遙風聽,她說:“隨你!反正是回來了一趟。”

英傑說:“謝謝!”

這是英傑第一次做頭等艙,心中是有些興奮的。其實英傑不是沒體驗過好生活,早在96年,英傑的父母還沒離婚時,一起創業,已經買上吉普車了,英傑一周的零花錢是200元,每天下學請一堆同學吃烤鴨,算是過了幾年瀟灑的公子哥生活。後來隨著父母離婚,各自成家,雙方的生意再沒成功過。英傑不再主動伸手跟父親要錢,他不想讓後母責備。其實這也沒什麼,英傑本就是個不在乎物質的人,隻要有感情,英傑什麼樣的日子都可以過下去。可父親的心,早就不留給他了。

鄭遙風一上飛機便輕輕睡去了,沒吃任何東西,不喝任何飲料,晚上英傑要入睡時,她突然身子一震,似乎做了噩夢,但眼睛沒睜開,英傑將自己的毯子蓋在她身上。

英傑滿腹心事地睡了一晚,遇見鄭遙風後他心內總要考慮怎樣與她相處好,又要幻想一些沒到來的東西,顯得深沉了許多。

第二天便到了上海,竟是陳叔來接機。英傑現在才明白過來,陳叔其實並不是什麼中介,大概相當於鄭遙風的管家,一直在為鄭遙風工作,打理家中的事。從機場回酒店的途中,陳叔對鄭遙風照顧得十分貼心,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吃東西,鄭遙風的臉色有些發紫,到了預定的酒店,英傑陪陳叔去前台辦手續時,看見了鄭遙風的身份證,上麵的她微笑著,露出兩個酒窩,那時隻有18歲,看得出很開心。

陳叔將鄭遙風送上樓,就告辭了,說自己這幾天都會在上海處理公事,住鄭遙風在上海的別墅,問她願不願意回去看看?

鄭遙風表現得異常冰冷,說:“以後這種問題您心裏該有答案,就不必問我了。他住過的地方我不想再回去。”鄭遙風不肯回別墅住,因為父親與後母曾在那裏住過。英傑覺得,鄭遙風對父親與後母充滿了恨,這出乎他的意料。

英傑的房間與鄭遙風的相鄰,她關上門前,英傑問:“你想吃什麼,一會兒我買來送給你!”

“啪!”什麼話也沒有,鄭遙風的門關上了,心情似乎很差。英傑一直在回憶,是否有什麼原因導致了她的傷心。以他那有限的想像力,最終想到了父親的那個電話,於是打算等再見鄭遙風時,說不去北京了。

進屋剛安頓下來,準備衝澡,有服務員敲門進來,原來陳叔已安排了飯食,是按鄭遙風的食譜來的,所以一定有燕窩和杏仁茶、水果,除此之外還有剔骨牛排。英傑飯罷,躺在床上睡著了。

英傑曾在上海上過大學,雖然對它沒好感,但對它卻很熟悉,他記得徐家彙太平洋百貨上麵有家泰國餐廳,做的咖喱蟹很好吃,那是大學中的第一個女友帶他常去的地方。英傑討厭擁擠,對別的吃喝的地方不熟悉,就隻記得那裏。

隔日陳叔就成了全職司機,從大使館做完麵簽出來,一切出奇得順利,英傑很想對鄭遙風提議去吃咖喱蟹,又怕那家餐廳已經不在了。正猶豫著,接到了父親的電話,問他事情都辦完了嗎?什麼時候回北京?英傑說,現在在外麵,回去給你回電話。父親就客氣地跟他說,一個朋友的飯店剛裝修完,叫英傑回去看下小不小。英傑的心一熱,本來不敢帶鄭遙風回去,怕她看輕自己的家庭,現在父親如此熱心,給了他一些信心。但放下電話,英傑還是帶著詢問的口氣對鄭遙風說:”我爸硬是要給我們辦婚禮,你的意見是?”

“反正都荒唐一把了。”鄭遙風看著英傑說:“不在乎給這個荒唐加個儀式!”

英傑很想對鄭遙風說,如果你不想荒唐,我們也可以是認真的。可他不敢說,他沒那個信心。英傑提議帶鄭遙風走走,陳叔剛好接了緊急電話,鄭遙風便要陳叔離開了。

兩人並排走著,不久天空就突然飄了小雪,鄭遙風的心情有了好轉,對英傑說:“我好冷,我們吃肉吧!”

英傑就帶她去了一家江南小廚,點了魚、龍井排骨、蝦、清炒芥蘭,她果真吃了不少,又要了份糯米排骨,真餓了。英傑突然覺得,眼前的鄭遙風有了真實的感覺,就笑了。

“什麼時候回北京?”鄭遙風問。

“等下回酒店訂票,你想什麼時候我就訂什麼時候!”英傑說。

“早點去,我過幾天就準備再申請旅行簽證。這樣,辦完婚禮,可以一起回澳洲!”鄭遙風說:“我不喜歡待在國內!”

因為下了雪,景致很不同,英傑與鄭遙風又在上海耽擱了一天,什麼也沒做,隻是吃吃喝喝,就回了北京。陳叔送他們上飛機時,對鄭遙風說:“北京的別墅一直有人打理著。然後,要不要通知北京的辦事處,安排人接待,畢竟北京大——”鄭遙風打斷他的話說:“不用了,我不想見任何人,我會自己安排賓館的。”之後又囑咐陳叔一些生意上的事,英傑發現,鄭遙風極聰明,辦事說話成熟幹練。但似乎與過去有聯係的東西,她都不願意看到。不知她心底到底藏著什麼。

飛機上,英傑一直想問問鄭遙風,為什麼不回家看看。鄭遙風的家在南京,離上海那麼近,難道家裏沒有可留戀的人了嗎?但開口後,就變成了別的話。

父親獨自來接英傑,裏麵隻穿一件加棉的襯衣,外麵仍舊是那件褐色夾克。父親老多了,頭發一九分,風一吹,能看出頭頂發量不多,人也憔悴了不少。他看見英傑就笑笑地走了上來。英傑笑著抱住父親,在耳根說:“上一年,不是買給您一件7000元的皮衣嘛,怎麼穿了這件來?”

“那件啊---”父親嗬嗬地笑了,沒繼續說,英傑猜準是被他送人了,心內有點失望。英傑給他的東西從未被珍惜過。前年給父親買的單反相機,如今幾乎成了繼母女兒文文的玩具。英傑曾對父親說過不想這樣,父親說,都是一家人,我的不就是你妹妹的嘛!

繼母在家裏準備好飯菜,見他們高高興興地回來了,就迎了出來,親熱地說:“你爸爸都念叨好幾天了,很想你啊!”繼母的長相,很像洗發廊裏的中年女老板,燙著短發,臉是多年進美容院的臉,皮膚就薄了些,發亮,化了妝,俗俗地打扮著,脖子和手遠沒有臉上白。說起話來,眼角向上挑著,顯得十分熱情,甚至有種諂媚的熱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推銷保險的。

“謝謝阿姨,做的都是我愛吃的。”英傑一直叫繼母孔阿姨,不肯改口。繼母也並不介意。英傑叫鄭遙風坐下,看著一桌子的菜,有腐乳排骨,雞蛋餅,香菇青菜,看來繼母這幾年沒學過新的菜式。

“這是鄭遙風!”英傑忙給大家介紹。

“您好!”鄭遙風客氣地說。

妹妹文文這時從臥室走出來,睡眼惺忪地看著鄭遙風說:“姐姐,真漂亮!”

“怎麼這個時候才起床?”英傑對文文說:“研究生的生活怎麼樣啊!”

“昨天唱K去了,我組織的,我現在是研究生班的班長。”文文掩飾不住的驕傲說:“沒我,這活動起不來,嗬嗬。”

“就指著她組織呢!”繼母依舊彎著眼笑著。她一向覺得自己的女兒比英傑強,父親也這麼認為,想當年英傑考上研究生時,也沒見父親這麼驕傲。

一頓飯間,談笑不斷,卻是眾人一起努力的結果,萬一哪個人稍微不努力,就是另一番冷漠場景了。英傑現在對於這個家庭,就是客,他們會拿出招待客人的熱情。鄭遙風話很少,這點他已事先告知了父親,他們似乎也不介意。

飯後,與父親又聊了會天,期間發財跑到英傑身上用前爪前後摩擦著英傑的胸口,英傑笑著對鄭遙風說:“這是我們家貓的特長,會給人做按摩。不過它爪子太長了,紮到我肉裏了。”話落將貓從身上扯了下來,發財就跑到英傑爸爸身上,繼續做按摩。

英傑父子商定明天去看舉行婚禮的地方,定了時間後,英傑見繼母將臥室門“砰”地關上了,就知道自己該離去了,心內冷笑了下。父親硬要留他們住家裏,英傑不耐煩地說:“怎麼住家裏啊,就一間臥室,我們住客廳?那您住哪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