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培拉漸漸進入6月,天氣轉涼,一地荒草,黃到能連接到天際。鄭遙風的心中時而平靜,時而緊張到窒息,但這些她都不能同英傑說。她感覺,自己越走入幸福深處,越被心底的那個秘密提醒,世事無常。
午後,鄭遙風常裹著羊毛毯,拿本小說,在陽台的搖椅上蕩。看見落葉被一片片刮掉,內心突覺淒涼,眼圈帶淚,幸好英傑不在。不過如果他在,她就不覺得傷感了。
現在,鄭遙風夜裏能睡兩三個小時,夢裏麵難免會夢見爸爸和爺爺,醒來後雖然驚出一身汗,那種難過在一點點擴大。想起南京的任何人,就不禁會想起知博。
某日清晨,她接到了知博的問候電話。知博的嗓子有些啞了,問她:“最近好嗎?”
“挺好的。”她有氣無力地答。
“我沒什麼事兒。隻是加了一夜班,給你打個電話,聽聽你的聲音,就滿足了。”他深情地說。
“沒什麼事我掛了。”沒等他回,她迅速地切斷電話,關了機。如今她不想再回頭,也不想讓自己糾結。自此以後,她的同伴隻能是英傑。
英傑現在很忙,給國內提供高質量無汙染草藥的公司,已經開始盈利,人隨著曆練也變得通達無比。這一切,都是鄭遙風帶給他的改變。但有一點,雖然英傑已對她坦誠到了赤裸相見的地步,在內心深處卻還是有一些隱秘的東西放不下,例如,與小白水的聯係。英傑是那樣的人,如果分手時大家能好聚好散,以後還是朋友。所以他並不反感小白水的電話,她們最好都跟他聯係,都看到他現在的幸福。
小白水約過英傑,說是有男孩喜歡上自己,而自己拿不定主意,讓英傑幫忙參謀下。英傑沒出去,隻是讓小白水說下男孩的個性,然後自己給個結論,小白水竟然也聽他的。英傑的心內其實有些得意,這些得意讓他更加忘形,他甚至跟小白水說,如果過不上來,可以接濟她。
某天下午,英傑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小白水的電話,她哭著說,撞車了,而車又沒有上保險,自己的報銷了無所謂,可別人的要怎麼賠。
英傑豪氣地說,你讓對方先去估價,估出維修費,我來幫你。英傑沒有說“借”你,而是說幫你,事實上,他實在不必惹這個麻煩。
幾天後,小白水打來電話,低聲下氣地說,大概要賠2800澳元,英傑便與她約定地點給現金。小白水瘦了好多,英傑為她叫了杯白咖啡。她苦笑著說:“你還記得我喝什麼。”
英傑將現金放在桌上,並不接小白水的話,他不想讓小白水誤會,他隻是想讓她後悔。
“看你的樣子,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小白水酸酸地說:“真羨慕你,也真後悔當初放了你。你是個好男人。”
“我也希望你能過得好。”英傑見小白水的淚快流下來了,內心有些不忍,起身說:“我得回去了。”
“錢可能暫時還不了你。”小白水站起來,拉著英傑的手,說:“不過,我會盡快的。”
英傑見她的淚奪眶而出,就撫摸了一下她的頭說:“你怎麼能把自己過成這樣呢?要好好照顧自己。”
小白水默默不語,跟著英傑走了出去,分別時街邊無人,她就抱住了英傑說:“我好愛你,現在我才體會到。”
英傑想將她推開,可是她那麼單薄,他怎麼忍心,他隻是希望她後悔,不希望她難過。看見誰難過,英傑都不忍心。英傑就是心太軟,太軟。
英傑握住小白水的肩膀說:“好好過,別傷心,我希望你好好的。”
小白水含淚點了點頭,英傑才背過身,離開了。
當晚,英傑並沒有與鄭遙風說這件事,而是照舊玩樂,似乎自己整日都待在辦公樓一般。他坐在飄窗上,為鄭遙風畫像,直到11點半才完工,而後拿給鄭遙風說:“畫得不好。”
“第一次總是這樣的。”鄭遙風笑著吻了他。這當然不是英傑第一次為女孩子畫像,可以說幾乎每交一個女友,英傑都會畫,會為她們寫詩,期待為她們做求婚錄像。但麵對鄭遙風,他沒有勇氣說那不是他為女人畫的第一張畫像。他說了不少謊。即使很愛她,他對她也不過如此,他給她的,也都給過別人,因為每一次相愛,他都是付出全部。所以現在,相比於他得到的,他覺得,欠鄭遙風的太多。
這幾天,鄭遙風的旅遊簽證到期了,加之大使館來信說309配偶簽證已辦理下來,鄭遙風一直計劃著回國拿簽證的事。票已訂好了,一周後就啟程,英傑要跟著去,被鄭遙風謝絕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她對英傑說,回去得處理公事,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你還是忙自己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