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如春天的小草般瘋長,劉海兒遮住了眼睛,我卻舍不得剪掉。周末回家時,我把頭發修成了山口百惠的發型,把那枚小小的“心”斜斜地夾在旁邊,攬鏡自照,看到一個美麗的十六歲少女朝我羞澀地笑。早讀時,身後的男孩輕聲朗誦徐誌摩的《再別康橋》。“你是那河畔的金柳,讓我的眼睛因為看見別致的風景,而波光流轉。”聽他反複念著自創的詩句,我會意地把頭輕輕埋下,歡快的笑聲在心底蕩漾。
班會上,班主任含沙射影地說男生要穩重女生要自重,我暗暗祈禱她針對的不是我們。接著,班主任又說穿戴,她說男孩子要有陽剛、樸實之美,夾克衫小分頭是流氓的裝扮。誰知,第二天,他就剃了一個大光頭,穿了一件老式的中山裝,麵對同學們異樣的眼神,卻不苟言笑、泰然自若。這個幹淨優雅的男孩子,竟用毀壞自己形象的偏激,來表達內心的不滿與叛逆。
一隻小巧的紙飛機飛到我的桌上,上麵寫著:“我們的青春不能這樣度過。”我回寫“知音”,然後,倒背著手,放到他的桌上。一隻小飛機,把我們相通的心靈承載。一會兒,他拽我的衣襟,我回頭,他伸直大拇指,俏皮地笑。隻是,這笑容,配著光頭和中山裝,像帶淚的幽默,我忍不住也朝他笑,臉上,有熱熱的感覺。
回過頭,猛地發現班主任站在桌旁,我的笑容便在那一刻,凝結風化。
班主任的手一下打到我臉上,一個很脆很響的聲音彌漫在死一般沉寂的教室裏。我不知所措。專橫暴怒的班主任,揪住我的衣領把我拎出座位,各種各樣的難聽話,如同決堤的洪水,從她嘴裏噴薄而出。我在肮髒泛濫的洪水裏垂死掙紮,空氣越來越稀薄,活蹦亂跳的青春離我越來越遠,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這時,有個聲音在缺氧的空氣裏響起——“老師,體罰學生是犯法的。”我身後那個男孩勇敢地說。接著,奄奄一息的我被拋到了岸上,那個男孩卻開始進入可怕的缺氧狀態。我們,兩個十六歲的孩子,相互之間沒有講過話,隻是傳遞了筆記,隻是我戴了好看的發夾,他剃了叛逆的光頭,隻是放飛了一隻朦朧的小飛機,便這樣成了眾矢之的的問題學生。事情以家長道歉,我們寫檢查而告終。
之後,我狠狠地摘下了那個心型發夾,把劉海兒剪得亂七八糟。而身後的男孩也轉學離開。離開時,他的臉色蒼白,如我們被折磨得蒼白的青春。
他望了我一眼,淒涼地一笑,這一笑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裏。我卻不敢回應048感謝那是你,路過我青春他,哪怕隻是小小的一笑,哪怕這一笑落寞而柔弱,我也不敢。我默默低下頭,淚水打濕了青春雖柔嫩卻已傷痕累累的心。
在我十六歲的時候,我曾朝一個男孩笑了一下,後來,整個青春都哭了。
我亮了。
你是我逃不掉的遇見,你是我必經的想念。
我想知道,在我們之後,還會不會有更美的故事。
你告訴我,有的感情一生隻有一次。
這樣,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