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那一季燦爛的浮光(4)(1 / 3)

這是個奇怪的愛好,於是我常常問自己:如果一個人喜歡懷念,是不是說明他老了?有些時候不說出來並不代表不再懷念,就像那段看螞蟻樹開花的時光——有笑起來眼睛眯眯、允許我吊在她脖子上的兔兔陪我放學回家的時光。這都是一些開始泛黃的、有塵埃氣息的老照片,總該有個地方毫無聲響地安放。可是我的大部分盒子至今仍是空空的,就好像再也沒有什麼珍貴的東西值得收藏了。

我在不同的時間段會喜歡上不同的字眼,念及它們時會有一種喉頭擁堵心髒突然空曠的奇妙感受。比如“氤氳”,比如“安寧”,比如“蒼老”“古舊”“歲月”“流年”,再比如,“永遠”。

在我幻想的旅行裏,就有一列叫做“永遠”的火車。我坐在午後的時光裏,像一部無聲電影,原野的綠色平靜地呼吸,我隻是看著掠過車窗的風景。這一切來源於兩年前聽過的《一個人旅行》。在MV裏,袁泉背著行囊途經十字路口的斑馬線,路過一片乳藍的天空和海,走走停停,清新而安詳。我並非偏愛這種風格,隻在偶爾想起時,會感到讓人心靈沉靜的力量。

這是一首孤單卻絕不寂寞的歌。

說到這裏,我得學著小四的深沉口吻補上一句:從沒有誰忘了帶走誰這回事,我們都會一個不漏地被時光的洪流卷走。

而我就是在這股洪流中,偏執地進行一個又一個令人興奮和戰栗的白日夢。

我的某一件棉襖,從初一穿到現在,並有望跟著我過完高三再進大學裏去。它有大大的口袋,這兩個口袋會讓我想起海格的大衣,如出一轍。那年冬末春初,我十三歲,還是正上初一的小朋友一枚。生日那天,我極其殷切地盼望會有一個混血巨人突然出現在我房間中央,拿著一把粉紅色的傘,蓄著根本分不開的濃密須發,也許還一邊生火,一邊把他裝滿各種不可思議的東西的大衣脫下來掛在衣架上,有點艱難地坐在對於他來說過分低矮的椅子上,理理呼吸,調整了姿勢直視著我,說:“你已經被霍格沃茨錄取了。”

聲音厚重而柔軟。

多美好的情節。果然,人有時候是需要白日夢的。

我在幻想一場旅行時會莫名地露出微笑。

就在今天,我家的小烏龜終於睡醒了。而我終於又旅行完一個春夏秋冬。

我剛過了一個沒有雷雨的不像夏天的夏天,又過了一個幾無風雪的不像冬天的冬天。我是如此喜歡天氣漸暖的過程。捧了一杯熱奶茶,睜大眼睛看著迎春枝頭漸漸熱鬧,看著梧桐葉慢慢萌生,到柳絮四處紛揚,再到白色蝴蝶低低地飛過。假若某個夜晚被密密匝匝的雨聲叫醒,我推開窗來也許會看到盛夏的羽翼閃爍起來的風。

在一張演草紙上,我偶然發現了一段文字,那是很久以前的我隨手寫下的極度煽情的文字:我們一直形影不離。有一天,你突然不見了,我大聲哭喊你的名字,無助地四處尋找,你從街角出現,一邊慌張地跑向我,一邊不斷安慰,我於是破涕為笑。可是這一次,你再次消失了,我沒有哭,因為我知道,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知道的。我們必須往前走,踢著正步往前走,昂首挺胸地踢著正步往前走。

這是無法抗拒的時光的旅行。

所以後來,我再也沒有好好地去看學校裏那兩棵螞蟻樹,隻是在我從它們身旁經過時,會偶爾想起那年初夏,我這丫頭,穿著那種會招蟲的黃色上衣和鞋子,一邊亂哼哼,一邊去撿被雨打落的粉色絨花,跳,跳,一直笑,一直笑。

彼時陽光溫潤如水,透過樹葉滴落下來,在濕漉漉的地麵撞出一點一點斑駁搖晃的痕跡,漏在丫頭的臉頰上,兜兜轉轉,明明滅滅,激起的聲音清脆如風鈴。

已往。

被火車帶走的孩子

S尚子熠

喜歡聆聽車輪摩擦鐵軌發出的聲音,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產生一種行走和成長的感覺。我不喜歡待在自己的地方,比如故鄉的山村,上大學的城市和那個小鎮;也不喜歡看著周圍相同的建築棲居,行走在同一條路上磨破鞋底,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氣的無所作為。

十六歲那年,我第一次坐上火車離開家,遠行他鄉。當列車緩緩駛出延安城,飛越在陌生的大地上,鐵路兩旁的迤邐風景充斥著我的視野,我滿心好奇,激動不已,全然沒有對陌生世界的顧慮和畏懼,仿佛自己是一個出過無數次遠門的人。實際上,貧窮的童年裏,我沒有離開過家鄉那塊土地半步。但城市的霓虹閃爍,燈紅酒綠;江南水鄉的古樸小鎮,溪水悠悠;海岸沙灘的溫軟陽光,海風徐徐……都讓我心馳神往,讓我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