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圓桶”阮得利頻頻勸酒,噴著滿嘴酒氣,柳中沅硬是橫推豎擋。
巴棱進看見柳中沅上衛生間,趕緊跟著出來提醒他:“中沅,你大可不必跟‘圓桶’阮得利過不去呢,虛情假意應付他一下也無妨吧,無非就是逢場作戲而已,這世道就是這麼現實這麼俗,咱們遠走他鄉來闖江湖,不應付一下地頭蛇,豈能站穩腳跟闖天下?更何況這土財主也容易應付著呢,反正這裏既不是你的小說天地,也不是你的散文世界,而是活生生的現實世界,兄弟,到什麼山唱什麼歌吧,就當是你這個大作家體驗一把生活啊……”
柳中沅望著巴棱進被酒精燒得通紅通紅的雙眼和鼻頭,忽然想起從前在雲海大學,每逢同鄉聚餐和同窗聚會,巴棱進總是不聲不響地坐在飯桌一角一杯接一杯地喝悶酒,抑或是一支接一支地抽悶煙,其時來自老家山旯旮的他是那樣的毫不起眼和沉默寡言,絕對是個悶騷型的角色,儼然一個劉姥姥進大觀園的再版。
可眼前的巴棱進儼然脫胎換骨,在繁華瀚海縣左右逢源,春風得意。
看來巴棱進在瀚海縣這所社會大學學的東西可不比雲海大學這所全省名牌學府少呢。
從洗手間返回麗晶殿的當口,巴棱進又朝柳中沅一個勁地使眼色,這廝看樣子是擔心柳中沅這個一身傲骨的書生要是軟硬不吃硬不給麵子落得個與‘圓桶’一得利不歡而散。
柳中沅悠悠一笑:“放心吧,棱進,我不會令你難堪的,不就是人頭馬嗎,論勁道跟我們家鄉的特產大曲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嘛,等會兒我柳某人輕輕巧巧幹兩杯亮兩招給你棱進老兄好好瞧瞧,也算是初涉瀚海縣小試牛刀吧,你老兄又不是不知道我柳某人真刀真槍喝起酒來那可是有太白之風啊。”
果然,一重新坐定,柳中沅就主動出擊。
柳中沅端起酒杯,舉向“圓桶”阮得利:“阮老板,現在輪到我回敬你了,來,為我們的有緣相識,為你的豪爽熱情,更為你的生意興隆,讓我們一口‘悶’了這杯!”
“圓桶”阮得利看看柳中沅,又望望巴棱進,似乎沒料到柳中沅轉眼之間會判若兩人;呆立片刻,便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好,柳主任一向喝慣白酒,今天真是超水平發揮,洋酒照喝不少。”巴棱進哈哈一笑,“阮老板啊,柳主任這個來自咱老家日報社的大主任喝酒可是大有講究呢,那簡直是號稱‘四個不一般’:一是一般不喝酒,二是不與一般人喝酒,三是不喝一般的酒,四是喝起酒來不一般,那說明你阮老板在柳主任眼中可是大有麵子的非一般人物啊,難得啊,的確難得。”
“喂,光是飲酒不過癮,吃完飯我們就去開一間KTV包房,每人叫一個美女來陪,唱一晚卡拉OK,癲一個不醉無歸!”
柳中沅聽“圓桶”阮得利說要叫美女來陪唱,心中一激靈,忙在桌子底下輕輕地踩了踩巴棱進的腳,意即提醒吃完飯得趕緊離開酒店,以免一到瀚海縣就招惹是非毀了良好形象;更何況諸葛宙傑打心眼裏就不願與眼前這個俗不可耐的土財主再廝混一起,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嘛。
“好啊,是應該讓柳主任體驗體驗瀚海縣豐富多采的夜生活啊,也可以多發現一個調來沿海繁華城市瀚海縣的好理由吧。”巴棱進悠悠一笑,似乎並沒感覺到柳中沅在桌子底下的小動作。
“阮老板,巴主任家裏可是有天仙般秀美的嬌妻在眼巴巴盼望著他早些歸家呢,阮老板你要是有雅興請巴主任唱卡拉OK的話,日後有的是機會嘛,反正你們是鐵哥們。”柳中沅估摸著在巴棱進麵前一提到往日千辛萬苦才追到手的大美人賢妻,他鐵定是不會有心有意迷醉於燈紅酒綠之中的,於是亮出了巴棱進他老婆這一絕妙擋箭牌……
“嗨,中沅,你這話說得可是有些落伍啦,開一間KTV包房,叫幾個美女來陪,唱一晚卡拉OK,瘋他個不醉無歸,刺激刺激瀚海縣消費,這有什麼大驚小怪呢,又不是沾染什麼可惡可怕的壞毛病。”巴棱進像是看天外來客一般久久地審視著柳中沅,仿佛要看清楚柳中沅這個來自老家日報社的副刊部副主任是不是哪根神經出了亂子搭錯了地方,“都什麼年代了,中沅啊,你早就該緊跟時尚腦筋急轉彎啦,況且你可是一個引領潮流的大文人啊。”
“對啦,巴主任說得可真是精彩。”“圓桶”阮得利擺出一副老哲人的神態,伸出他那隻戴滿寶石戒子的肥手親熱地拍了拍柳中沅的肩膀,“柳主任,我們瀚海縣有句時髦話,叫拚命工作拚命玩,你聽聽,這話說得要多妙有多妙啊。
當柳中沅隨“圓桶”阮得利和巴棱進跨進一間豪華夜總會時,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他還是被包房極盡奢華的裝修著實嚇了一跳。
更讓柳中沅大吃一驚的是,三人剛一坐定,即有一位妖豔女郎進來放肆露骨地問:“老板,要不要每人叫一個美女陪著唱唱歌喝喝酒聊聊天,包你們唱歌又開心喝酒又盡興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