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新婚近 與君絕(1 / 3)

鄒容與來到言紅葉的房間,言紅葉正在梳妝,有四個婢女伺候著。言紅葉一腳踢飛自己已經穿好的鞋,厭惡地瞥了一眼鄒容與。鄒容與低著頭,一步一步走過去,彎下腰撿起那雙繡花的鞋,走到言紅葉的身邊。言紅葉依舊沒正眼看她。鄒容與蹲下身,手拿著那雙鞋近言紅葉的腳邊。下一秒被言紅葉用力地踩在腳下。眾婢女倒吸了一口冷氣,佯裝什麼都沒有看見,繼續做她們的事情。鄒容與沒有吭聲,許久言紅葉才移開她的腳。鄒容與的手,紫了一大片,甚至開始時沒有知覺。不動聲色地為言紅葉穿好了鞋子,鄒容與退到一邊,隨時準備著。

“本小姐想喝茶了。”言紅葉躺在那太妃椅上,傲慢地瞄了一眼鄒容與。無非是些老掉牙的把戲,要麼太燙要麼太涼始終不合她意罷了。鄒容與來回倒了幾次茶,言紅葉不耐煩地從太妃椅上站起來,一把將杯子裏的茶潑向鄒容與,後將茶托去了,將杯子放在鄒容與手中,然後把紫砂壺裏燒著的開水倒進杯子裏,命鄒容與拿著。瓷器易導熱,很快鄒容與手裏的杯子已經燙得令人刻骨。可是鄒容與始終沒有吭一聲,反倒讓言紅葉更加想要為難她。待那水稍微有點涼了,言紅葉命旁邊的一個婢女換掉重新倒進去,自己躺回太妃椅上嗑瓜子。婢女低著頭,不敢去看鄒容與的眼睛,她想能夠被如此折磨還一聲不吭的人真是厲害。待鄒容與的手紅腫得起了水泡,言紅葉終於揮了揮手“趕緊去洗衣房洗衣服,別在這裏擾了本小姐的雅興。”

都說人言可畏,鄒容與來到那角落裏的洗衣房,看著堆著小山一般的衣服,那是言紅葉特意關照她的。鄒容與坐下來,捋起袖子開始幹活。才幾下,有人跑到她身邊,“裏麵沒凳子了。”說著一把扯走了她坐著的凳子,鄒容與險險地穩住了身子。沒辦法,鄒容與隻好蹲著洗,到晌午才將全部的衣服掛上一條一條又一條的竹竿。剛才被燙得起泡的手又浸了半天的水,完全不成樣了。幸好袖子寬且長,遮住了那雙慘不忍睹的手。

鄒容與片刻未曾休息,又去言紅葉處領罰。她不是跟自己過不去,也不是和言紅葉杠上了,而是她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欠言紅葉的,該還的東西,她一刻也不想拖。

說來也是戲劇,葉父葉母從鄉下跑來京城,在郊外租了兩間房子,房主正是趙屹鷗。當初是她幫著衛穀一才知道有那麼一本舊賬,或許趙奎不完全是因為這一本舊賬而翻的船,但畢竟有她一份事。

司徒長情本不知葉父葉母,聽了京城裏的傳言後與趙屹鷗說起。“我必定要幫容與脫離苦海。”司徒長情堅定地說,“不管她的父母做錯了什麼,但當時的容與卻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女嬰,他們本不該苛責與她的。”又見葉父葉母從外麵回來,渾身都是泥巴,司徒長情用疑惑的眼神看趙屹鷗。趙屹鷗正欲開口,葉父打斷了他“老奴正是當年做錯事的父親。”葉母哽咽“老頭子……”

鄒容與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趙娜娃看見了便告訴了他們。“容與,很累吧。”司徒長情在門口問。鄒容與沒有答話,仿佛睡著了一般,然而司徒長情知道,鄒容與不可能睡著了。

一樣的日子連續過了一個月,秋一層一層地涼,仿佛她的心。司徒長情說她偏激,反複說與她聽最後都忍無可忍,怒其不爭。“如果你覺得我這個朋友讓你為難,還是不要的好。”還是不要做這個朋友吧,這樣你亦不必再為自己擔心。她欠不起人情,因為她還不了,她沒有那個能力承受。

“這樣的話,你居然……說得……出口……”司徒長情眼含著淚。鄒容與似乎不為所動。司徒長情點頭,“好。”

鄒容與很心痛,可她沒有流露出半分,她懦弱給誰看呢?是她放棄了這份友情,那疼痛自然應當承受。說來,她也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司徒長缺了,曾經他們那麼的近,同床共枕,現在他們又那麼的遠,咫尺天涯。鄒容與發現,隻有用身體的痛,才能讓她稍微無視心中那一寸一寸的痛。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輾轉反側,一切都沒有結果。

可是她清楚,葉父葉母為了她能早一天脫身,正在拚了命地賺錢,沒日沒夜。教她如何不心疼?所以她有什麼事情都不會告訴他們,她不讓他們知道,她在言府的時間到底是怎樣過的。

“本小姐最近看這個賤人越來越不順眼,堵得心煩。不如從今日起,言府上下的夜香由她去倒。”

鄒容與沒有說什麼。在中途遇見了言郜邦,他略微遲疑,歎了一口氣,“紅葉不該如此待你。”鄒容與退避到一邊,沒有接話的意思。她不會對任何人說言紅葉刁難她,盡管很多人都知道。如今的她已不再是他的掌上明珠,而是一個罪人。他本該恨她的。

鄒容與倒夜香這事,全京城一片唏噓。曾經的枝頭鳳凰也有落魄的那一天,而且連普通的百姓都不如。司徒長巽看不過去,畢竟情誼一場,便去了言府。

“你為什麼不為自己說幾句話?”司徒長巽道,言紅葉這樣待她,簡直是喪失人性。鄒容與不想說什麼,這是她甘願受的,還有什麼好說的,還有什麼可說的?

後來司徒長巽去了屠獻王府,等她的皇兄等到夜黑。“我今日見了她。”

“誰。”司徒長缺佯裝不知。“你當真不知?”司徒長巽責問,“你當真不知言紅葉是怎麼對她的?”

“言紅葉怎樣對她自己的女仆,本王無權過問。”司徒長缺低著頭,倒了一杯茶。

“難道皇兄一點都沒感覺?”司徒長巽看著司徒長缺的表情,“是。當初長巽也不喜歡她,想方設法地為難她,甚至在她生病的時候打翻她熬藥的火爐,也和她打過架。”司徒長巽拚命地眨了一下眼睛,“可後來我發現其實我沒有想象中那麼恨她。”

“長巽,”司徒長缺叫住她,“今日皇奶奶把言相叫進了宮中。”

“什麼!”司徒長巽仿佛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皇太後真是一心想要拉攏言郜邦。

“明天我要出一趟遠門,你們好好照顧自己。”今天鄒容與沒有去言府,上一次去的時候言紅葉把她叫進了房間,並且關上了門。回來之後,鄒容與精心為葉父葉母準備了一桌好菜,叫上趙屹鷗一家人過來吃。鄒容與向趙家人舉杯,“這段時間勞你們關照了!”葉父葉母看到鄒容與仿佛突然開竅一般,感到十分的高興,可是一顆心莫名地慌亂起來。夜深人靜的時候,趙屹鷗的房門被敲響,趙屹鷗披衣打開門。“趙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趙屹鷗往前走一步關上門,鄒容與走在前麵,手裏的燈籠稍微往身後傾。

鄒容與看著滿天的星星,“趙公子,如果一個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有一天死了,你覺得她會去哪裏?”

“可能會回到本該屬於她的世界去。”趙屹鷗回答,雖然他不知道鄒容與為什麼會這麼說。

“是嗎?”鄒容與笑了,那是趙屹鷗第一次看見她笑,隻是她笑得很憂傷。這個人總有消不去的哀傷。

“作為一個孩子卻不能孝敬父母實在不孝,容與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趙公子能成全。”

“你且說來聽聽。”趙屹鷗以為鄒容與會請自己同她成親,好讓葉父葉母不用那麼擔心她。雖然他會幫他照顧她的父母,卻不會同她成親。

“請趙公子今後幫忙照顧我的爹娘,讓他們晚年好過些。”

“我應你便是了。”趙屹鷗道。

“如果有機會,”鄒容與停頓了一下,“還請趙公子能夠替我向她說一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