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支正值衰竭卻又努力繁榮的部落,樗裏子看著他們回憶起小時候的點點滴滴。
樗裏子和族裏的孩子們玩得瘋,他的父親便強製性要求他每天背多少頁的書,背不出來不許去玩,晚上回來了還要重新背一遍給他,以防他玩得太過而忘記了。那時候他真是“恨透”了這個嚴厲的父親,又害怕他,不敢有稍許的忤逆。
但是他的娘親很是溫柔,說起話來像靜靜流淌的河水,而她的目光就像月光一樣柔和。他的童年就是這樣心驚膽戰又甜蜜地渡過了,他到了放養的年齡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準備出發。母親含著兩包淚水給他做了很多很多他愛吃的食物,還囑咐說如果玩累了就回家。
可他的父親依舊忙活著族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連送都沒有來送他。隨意應和著母親,樗裏子蹦蹦跳跳地出發了。隻是沒有想到這一別竟然是永別。後來樗裏子看見父親空蕩蕩的袖子,心中竟然有點同情他。多年不理解的如今也變得感同身受。不管平時多麼嚴厲的一個人,為了愛情也可以變得無與倫比的溫柔。
每一次見到用心去愛著的人,他的心就被微微地牽動著。樗裏子揚起手中的鬥笠,眼中的他們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小成了一個黑點,消失不見了。樗裏子這才坐下來,依靠著船篷,鬥笠擱在腹上。蒼茫的海麵之上,隨風而去的扁舟,漂到哪裏,他便去哪裏。
就算找不到她,他也要不停地走下去。萬一有一天他和她重逢,他可以笑著對她說“嘿,好久不見!”然後對她講上三天三夜這些年他經曆過的事情,而她,隻要像往常那樣安安靜靜地聽就好了。樗裏子開始想象接下來他即將去的地方,會遇到什麼人,發生什麼事情,再然後他會在這個塵世間的哪個角落,以怎麼樣的一種方式與她相遇,到時候又將是一副怎麼樣的場景?他會是怎麼個模樣?是風塵仆仆,還是曆經滄桑,或者依舊如初。
而她應當依舊是原來的那個樣子,一身素色的衣裳,眉宇間有著化不開的憂傷,不卑不亢地走在人群中,那麼地突兀又那麼的引人心動。
樗裏子越想越多,也不知道自己漂流了多久,依稀記得想起她的時候自己的嘴角在掛著淺淺的微笑。
青磚綠瓦、飛起的簷角,簡單大氣的建造青石板鋪出一條蜿蜒的小路,好比曲徑通幽處。往前走,竟然是將軍府。麵前僅有兩名士兵在值守,府內也鮮有人走動,那一樹樹的玉楪花競相盛放,散發出淡淡的幽香,恰到好處。而在主殿之中,偌大的房間放著一個架子,上麵擺著四把不同的劍,認識它們的人定會脫口而出,這分別是禦龍劍、降虎劍、無名劍,以及莫北劍。
旁邊的熏籠裏麵升起嫋嫋的輕煙,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是安神的那種。房間各處點了燭火,加上一張大床以及一個鑲嵌的書架與案子,基本沒有其他的東西了,顯得空蕩蕩的。而寬闊的床上靜靜地躺著一個人,因為天庭之上沒有日落這一說法,亦不知他睡了多久。
沒一會,隻見男子緩緩地睜開眼睛,如墨色的瞳仁深不見底,俊逸的臉上也是沒有表情。男子慢慢地坐起來,薄被劃落,他穿著白色的裏衣,襟口微敞,露出健碩的肌膚。爾後,男子低下頭,隻見自己手中拿著一塊玉佩,不知何時就已經握在手中了,但奇怪的是玉佩上麵的溫度始終如同被溪水浸泡的鵝卵石,涼涼的。
這玉佩世上僅此一隻,名喚:月神玨。而眼前這個年輕英俊的男子是一位將軍,名字叫做宗政澍。男子依舊默默地坐著,也不叫人來為他著裝。腦海中回放著一千多年,當然其中有一千年是空白的。嚴格來說,他回想的隻不過是他作為司徒長缺時,作為衛傕時候,深深愛著的那個女子——鄒容與。
現在她在哪裏?日子過得怎麼樣?即便是愛她與她兩世結為夫妻,現在回想起這一切的宗政澍內心深處沒有一點的波瀾起伏,仿佛在觀看一場與他無關的戲。隨後宗政澍赤腳走在木板上麵,未束起的長發垂下來,平添了一味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