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節關節很大的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優美地跳躍著,還發出了“嘭嘭”的幾聲悶響,然後就彈掉到桌子底下去了。
冰涼潮濕的泥地立刻幹了它的精氣,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這兩根指頭,好似被放了氣的魚泡,很快收縮成皺巴巴的,類似破絨線手套一樣的玩意兒。
眾人惡心地掉開目光,一齊抬頭看剁人的人和被剁的人。
郭疙瘩一聲慘叫,痛昏了過去,倒在桌子底下;趙敬武手握著鋼刀,站在他身邊,一動不動。
這時他已經冷靜下來了,冷靜得好似門外不遠處,沉默了千萬年的冰山。
後來他還是感到該說點兒什麼,於是從他嘴裏蹦出了一句精煉的話。
“誰不讓我活下去,那麼他就得死!”
這句話夾雜著窗外飽含力量的狂風,滌蕩在村中各家各戶的屋頂上。
趙敬武的確是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才來這裏的。他剛造好的房子,不,還隻是個房架子,被完好無缺的保住了。而當他聽到郭疙瘩要殺老婆時,他突然意識到,在這個村子裏,他和他,隻能有一個活著,俗話說的好:一山不能容二虎!
最後林俊才的一句話,澆滅了他滿腔怒火。
林俊才說:“萬事不可過份。事情做絕了,對誰都沒有好處的……趙敬武,你要想一想啊,這還有一村的人,還有你的兩個娃兒。”
趙敬武聽在耳裏仍麵無表情,頭也不回,拎著刀拔腿很幹脆地就離開了郭疙瘩的家,天也絕對黑了,大家很快地都散了,各回各的窩了,就像是電影散場了般,大家一邊在走回家的路上急步著,一邊竊竊私語著這驚心動魄的“演出”。
趙敬武暫時住在哥哥趙敬村家裏,一進屋,就“哐當”一聲扔了手上的刀,在廳堂的木墩上坐了下來,不再吭一聲了。是啊,這真要是動了殺機,小小的玉龍拉措湖村肯定難免一場血腥的仇殺。那時候,到底誰能夠活下來,就很難說了……
趙敬武呆了沒兩分鍾,一回頭看見破木桌上擺放著菊花給送過來的一缸酒,順手抱起酒缸,昂起頭“咕嚨!咕嚨”地就往喉嚨管倒。大腦一片空白地還什麼事都沒理清楚的時候。“陝西幫”的佬楊大大,突然緊張地出現在趙敬武麵前,“走!他們又上你家的工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