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升上頭頂時，密林終於漸漸稀疏了起來。顯然，山神劈出的那道天然的大峽穀，就在眼前。終於可見一線天空了，但就在這個時候，郭疙瘩卻突然停住了腳步，隻覺眼前一陣眩暈，“啪，”的一聲，倒在了草叢裏。
曹雨良回頭，呆呆地瞧了一眼叉開四肢，躺在草甸子上，昏厥過去的郭疙瘩，頓時他的腦際間一閃而過吳川那猙獰的山鬼麵孔，全身顫栗了起來，嗓音顫抖地說道：不，不，下麵躺著那個死鬼老頭，我不願意跟他死在一起，我情願喂狼，喂熊……”
走在最前頭的趙敬武父子，這時卻漸漸地停下了腳步。
如果沒有那塊幹饃給他們的體內注入最後一把的力量，他們根本無法走到這裏。但恰恰正是這個人間煙火之物，卻喚起了深藏在他們心底裏的對生命的留戀。
其實生還的希望仍舊猶如一線蛛絲，一直殘存在他們的骨髓裏，牽連著他們的每一根神經。現在，死神卸去自縊的豔麗外衣，露出猙獰的本相，就立在咫尺之外；這蛛絲，終於將他們從癲狂的迷幻境地中拽了回來：在那懸崖絕壁中，也許，能夠找到幾根三裏采藥人攀爬而下的樹藤。
或者，有一條岩羊、馬鹿歡躍其間，上下自如的石徑。
他們呆立了好久好久，然後跟著趙敬武繼續向前走。轉瞬間，這漢子心中便心如止水，即無悲壯的狂瀾，也無苟且偷生的漣漪；能生則生，該死便死，命運之神，人是鬥不過它的。即使鬥得過，又怎麼樣呢？就跟曾今想弄清楚吳川是狼還是人一樣的，那時郭疙瘩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解除了這個問題對他的良知的折磨：一切都弄清楚了，你又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