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用來拷問戰俘和間諜的問訊室臨時改建而成的所謂軍事審問法庭,昏黑的房間內遠遠擺放著高高在上的幾張椅桌,恐怕是用來招呼那些所謂的高層的,其餘便是數盞發黃的小燈照在遠處,好給審問者製造一個嚴肅恐懼的氣氛,可是當犯人見到那些滿麵油脂和挺著偌大的啤酒肚施施然從後室走出來時,又真是有幾個人會感到害怕?瞄了一瞄中間,卡特裏娜赫然發現其實自己的待遇還算不錯,一張又矮又小的凳子靜靜地躺在那裏,而後便是頭頂上的強射燈,能坐著又有充足的光線,看來自己的運氣還是不錯的,卡特裏娜如此想著,便已被士兵帶到中間,等候審問者的出場了。
一如她所預想的一般,幾個高級軍官挺著隨著他們的走動而不停搖擺振動的啤酒肚慢慢步出,期間夾雜著幾個身形稍微好點的,大概是阿道夫家的人,因為阿道夫家對家族裏的成員的體魄和形象要求是很高的,到那個位置還能保持不錯的身形的,大概就隻剩他們家的人了。出乎卡特裏娜意料的是,緊隨著軍官後邊的竟然還有幾個政治家,手拿著大堆的文件身穿著整齊的西裝走在後麵,看來政府是有意插手這件事了。
稍微觀察完狀況,接著便是等待那些審問者們按位次坐好,而後但見為首的一人宣布到:“卡特裏娜-J-艾德裏安準將,現在軍部以嚴重違反軍令和擅自啟動機密設施兩項罪名暫時剝奪你的軍銜和自由,並在此正式設立審查部調查你在執行任務期間的細節和重大過錯,請你在往後的審查中加以配合,我們將根據你的表現相對減輕或者加重對你的懲罰。”
其實,既然你無論如何都要定我的罪,又何須給我什麼機會加刑或者減刑呢,結果還不是一樣我都得受罰麼,真是偽善,而且還要說得是你們格外開恩我才有這個機會我必須對你們感恩戴德跪地給你們磕幾個響頭一樣,既然你們都這樣想了,何必不去實行呢,反正你要磕頭要我下跪要我怎麼樣都不會有其他人見到,到時候隻要把我做掉就幹手淨腳了,卡特裏娜心中如此想著,口中卻懶懶地應道:“是。”
“準將請端正你的態度!”為首的長官見到卡特裏娜對自己毫無尊重,不由得火由心生,當即便對著她大喝。
“報告將軍!您已經在剛剛剝奪了我的軍銜了!請糾正您的稱謂錯誤!”回應他的怒火的,卻是卡特裏娜的直接挑釁,假如無論如何都不是好下場的話,那卡特裏娜寧願在此時享受一下玩弄那些所謂的長官的樂趣再受罰。
沒想到卡特裏娜會劈頭就回應自己這麼一句,長官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卻隱隱約約看見周圍的同僚們都在偷笑,他不由得怒氣更攻心,“肅靜!現在開始審訊!”
“卡特裏娜準、咳,嫌疑人卡特裏娜——”長官在口誤邊緣即時刹住,隨即改口,卻再剛叫了卡特裏娜的名字的時候又被打斷。
“報告長官!您在審問我之前已經為我定罪並剝奪了我的軍銜了,所以不應該稱呼我為嫌疑人!”卡特裏娜兩眼閃閃生輝,極度真誠地向長官報告著他的錯誤。回應她的卻是“啪”的一聲清脆的響聲,忍不住大力往桌上拍去的長官不顧形象地大吼:“卡特裏娜準將!假如你再藐視這個法庭和本官的話就莫怪我不客氣了!”
“報告長官!我決無藐視本法庭和您的意思,正因為我尊重這次審訊所以我才鬥膽糾正你的錯誤!”卡特裏娜望向長官的目光仍然非常誠懇。
“哼,罷了,不和你一般見識,現在正式進入審訊。犯罪人卡特裏娜,你此前於敵人來襲時因病不能擔任艦隊指揮工作,卻非但沒有把指揮權讓給副官或者下級艦長,而是把整個艦隊交由一個二等兵指揮,可有此事?”長官看了看之前準備好的稿紙,用那種隻有長期開會才能練就的抑揚頓挫的強調宣讀著卡特裏娜的罪狀。
聽到自己的稱呼終於變成了“犯罪人”,卡特裏娜不知為何心情竟然還更輕鬆,聽著那長官富有感情的朗讀,她更是開始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了,隻可惜頭頂的射燈尚嫌刺眼,不然這裏也是個打盹的好地方。“回長官,雖然阿道夫小姐隻是一個二等兵,但是她卻有著比其他人都更高超的指揮技巧和天份。”
“一個在軍校就讀時每年都要補考的差生,畢業後進入軍隊更是連續第三年停留在二等兵這一軍階上,這樣一個人你卻說她有著過人的指揮技巧和天份?犯罪人卡特裏娜,你要如何說服我們。”長官終於捉到她的痛腳,馬上展開激烈的攻擊。
“呃,假如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的總統先生也是會考不及格最後連大學都沒考上的吧,好像每逢那些高中生會考時他還會時時用這個事例激勵他們?那按照長官你的說法,我們的現任總統先生更是連大學都沒考上,你當初為什麼在選舉時會選他當總統,我對你的抉擇也表示懷疑……”卡特裏娜毫不示弱,完全無視這個反駁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後果。她從青年時代開始就特別反叛,對那些特權階級和高層領導更是痛恨之極,每每有什麼要聞大事發生,她第一時間便是揪出那些高官們的痛腳加以狠批,雖然雅以前多次勸她不要在長官麵前如此不會做人,但是她倔強、桀驁不馴的性格卻始終不容許她向那些蛀蟲們低頭。
長官聽到卡特裏娜竟然反駁自己,已是氣得嘴角不停抽搐,加上卡特裏娜所說之詞令他無法反駁,偷偷看向政府那邊派來的官員,他們的臉色更是難看得緊,無奈之下,他唯有暫時放棄這個話題,轉而問到:“那在迎敵期間你容許黃啟昭中尉擅自啟動本國研發的機密機體Horus,還縱容他威脅機組人員,可有此事?”
“當時我本人正處於昏迷狀態,對此事一無所知。”雖然長官聽到以後很想馬上掀桌,可是偏偏卡特裏娜說的卻是事實,當時她確是因為治療的關係而轉入昏迷狀態,對外麵的情況毫不知情。
“但是事後機組人員向你報告時你為何非但沒有阻止黃啟昭中尉繼續駕駛Horus,反而卻變本加厲地要求機組人員對他的機體同步率進行測試和調整。”看到為首長官已經被卡特裏娜氣得無力反擊,旁邊坐著的長官便接著審問。
卡特裏娜坐在房中央的小椅子上,氣定神閑地回答:“據我所知Horus是一經啟動便無法更改駕駛員的,那既然在我知情之前黃啟昭中尉已經啟動Horus了,在這種情況下我難道要舍棄一架我國花了十多年時間和大量投入而製造的新世代機體?就算再傻再無能的指揮官也不會在它已經初露頭角之時毀掉它吧,更何況它現在隻能由黃啟昭中尉駕駛了,我當然是盡我所能極力配合他去適應新機體。”
“但是由於你的用人失當而導致本國高度機密泄漏卻是事實。”鄙夷地看著軍部那些無能的武夫,政府特派的官員終於開口了。
“那請問長官你推舉了一個官員做官他卻貪汙了,判罪時可以算在你頭上說你貪汙嗎?”
“你——”政府官員也被氣得啞口無言。
如此反複角力,不知不覺半天已過,在卡特裏娜坐到屁股都要發麻了許久以後,為首的長官終於宣布休庭討論結果,讓她等候發落。環視這昏暗的小黑屋一眼,卡特裏娜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絲自嘲式的微笑,而後換了個姿勢,繼續坐在中央的小椅子上。
不一會討論和投票便結束,看著為首的長官黑著臉大步怒踏出來,卡特裏娜便對結果已經猜到幾分了,待到她看到阿道夫家的人對她微微一笑時,她才恍然大悟。軍部的審問都是由十二人組成的法官團,要定罪必須得到三分之二的人通過,但是,隻要期間有半數人不支持定罪,那麼法庭也是無法對犯罪人進行起訴和定罪的,換言之,隻要安排半數的人摻進法官團,便可確定她無罪了。雖然在場的阿道夫家的人隻有三人,但是她沒記錯的話其餘還有四人都是雅的爺爺的門生,雖然他們平時在軍部的派係鬥爭都保持中立,但是假如是老頭子請求他們的話,他們也決計不會不答應不幫老頭子的。想到此處,卡特裏娜又不住埋怨起來,死老頭子,既然一早便能救她的話為什麼要把這個審問拖得那麼長,啊,她現在已經是坐得全身發麻,兩條腿都動彈不得了,可惡的老頭子……
“哈啾——”遠方的阿道夫家中,正在與雅共聚天倫的阿道夫家前任家主,亦即雅的爺爺,傑西-沃爾特-阿道夫,極為少有地打了一個噴嚏。
“爺爺,你沒事吧?是不是最近又沒按時睡覺,偷偷摸出去玩搞壞了身體了?”雅擔憂地把臉湊上前去。
雖然極度感激孫女是如此地關心自己,但是一想到她第一反應便是自己到處夜遊以致於搞垮自己的身體,便不由得悲從中來,“肯定是有人詛咒你爺爺我!”
“喔哇,說得也是,爺爺你以前得罪了那麼多人,而且你現在打的是一個噴嚏,即是代表是有人詛咒你,嗯,那也不奇怪呢。”雅望著爺爺認真地思索著,一隻手還不忘摸著下巴以增加氣氛。
欲哭無淚地望著自己的孫女,老人家不停地回想自己的形象在孫女心中是何時開始變得那麼差的,可是幾經思索都毫無結果,老人便迅速忘掉了這個問題,重新專注於棋局之上。和現在的雅下棋,果然是不得有半點分心的。
“下棋時分心可是會輸得很慘的喔,到時候不要怪爺爺沒讓你嗬。”傑西輕輕敲了一下雅的頭,而後和藹地說到。
深深吐了一口氣,雅雙手支著腮繼續歎氣,“爺爺你什麼都不用煩當然不會分心。”
“難道你那個爛攤子還不夠我煩麼?”老人家單手支腮回應。
“那個爺爺根本沒有認真處理!卡特裏娜姐姐還被軍隊帶走了!”雅開始撒嬌攻勢。
“傻丫頭,你知不知道你這次惹下的不是小亂子,嗯?那個可是總統大人嘔心瀝血十多年的傑作,被你這樣一手毀掉,他會甘心麼,而且我們總得找個台階給他下,不能什麼形式都沒就把卡特裏娜那丫頭放了吧。”老人一手執著棋子,瞧定了變數,毫不猶豫地下了一子。
雅卻是看都不看就隨手一下,然後繼續嚷道:“你故意不放過昭的!”
“那小子活該受罰,竟然把你置於那麼危險的情況都不親自去救你,還拿著大炮對著你打,哼,就憑這一次他休想以後再有機會提結婚兩個字!”一想到黃啟昭之前拿Horus的主炮對著自己的寶貝孫女,老人更是氣從心頭湧,巴不得黃啟昭立刻永遠消失在雅的麵前。
“你一直都看不順昭的啦,哼,爺爺你分明找借口打壓他,我恨你!”
撒嬌對長輩是很有效的,尤其是對那些十分疼愛你的長輩,深深明白這個真理的雅在對著爺爺說出“我恨你”以後,老人的臉色馬上大變,連忙安慰道:“雅雅乖,這也是我給他的考驗啊,想白白就娶走我的寶貝孫女是沒那麼容易的,假如他太容易就答應娶你你會也覺得不踏實,是不是?爺爺這是在想盡辦法幫你考驗黃啟昭那小子啊。”
“那昭肯定會沒事?”雅繼續嘟嘴。
“一定!爺爺我以阿道夫家的名義發誓!”
“耶,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果然還是爺爺!”雅激動地摟著老人歡呼,被自己的孫女這麼一摟,老人馬上把自己對黃啟昭的厭惡忘記得一幹二淨,專心思考起救他的同時又能打壓他的法子了。
然後就在對卡特裏娜的審查結束後的第二天,對黃啟昭的審查也正式開始了,由於黃啟昭實在有太多此類的不良記錄,因此他對這種審問可謂是駕輕就熟了,可是想到自己還必須維護雅,他這次一進審問室便收斂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囂張和目中無人了。
和卡特裏娜一樣,黃啟昭的審判地點也是那間臨時改裝而成的小黑屋,與昨天略有不同的便是這次審判官們的椅桌都離黃啟昭的位置十分遠,雖然還有那隻居高臨下的感覺,但是那份對黃啟昭敬而遠之的態度還是能從裏麵充分地讀取出來的。而中間那盞耀眼的射燈,仿佛就是為了彰顯他獨特的存在而出現在他頭頂一樣,當黃啟昭高大的身影往中間一站,一瞬間竟有一種仿似明星登台演出的氣氛。他的桀驁不馴、他的目中無人、他的驕傲和戰士的與生俱來的懾人的氣勢,都在那盞射燈的照射下耀眼無比。
“黃啟昭中尉,現在軍部以泄漏國家高度機密罪暫時剝奪你的軍銜和自由,並開始進行對你的審查,假如你沒有異議的話審查正式開始。”為首的是個身形略為消瘦的中年軍官,讀著那份判詞時一股文縐縐的氣質若隱若現,正是黃啟昭最討厭的類型,作為一個軍人就必須像個男人的樣子,整天學那些所謂文人雅士,弄得整個人連該有的男子氣概都沒了,又何來什麼骨氣和氣魄,留這種人在軍隊裏當真是丟了軍人的臉門。
不過此刻黃啟昭是絕對不會表達出他的不屑的,因為一想到雅,他的表情便不自覺地柔和了起來,想到必須保護她不受牽連,他就算如何地不滿也會努力地忍耐。“我沒意見。”
黃啟昭正坐在椅子上,雙眼直直望進主審官的瞳裏。
不知道主審官是一時不適應和別人對看還是脅於黃啟昭的氣勢,他在聽到黃啟昭的回答竟然呆了一呆,反應過來以後才慌慌張張地問:“宇宙曆879年9月30日,你在當時的代理艦長羅格烈特-史黛絲-莉娜-雅-阿道夫的允許下,對我國機密武器Horus的研發組人員進行威脅並強行啟動Horus,可有此事?”
“我沒有受阿道夫小姐的指揮,我隻是按我當時的判斷去啟動Horus而已。”
“那是什麼情況導致你判斷當時一定要啟動Horus呢?”
“當時我並不知道它是一架劃時代的新機體,我以為它隻是單純的新式改良戰機,便想在這種被敵人偷襲的劣勢下啟動新機體可以增加我方的生存能力,所以我就擅自啟動了新機體了。”
對話不斷持續著,黃啟昭的眼睛始終直直望進主審官的眼裏,真誠得旁人完全看不出他是在亂扯。由於在卡特裏娜的病痊愈了以後,她便已經把當日的相關記錄全部竄改了一遍,此時隻要一口咬定不是雅指使自己發動Horus的話,便不會把雅牽扯進這次的事件裏頭了。黃啟昭心中如此想著,便越發堅定是自己自發啟動Horus的說詞。
一邊,在小黑房外,一個年輕人正透著特殊處理過的玻璃觀察著室內各人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