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坐吧!”胖道師兩眼微閉,安然靜坐。
方非訕訕進門坐下。胖道師坐在對麵,活是一尊大佛,他睜開眼睛,看了方非一眼:“好小子,你今天可出風頭了,一下子結了兩個仇敵!”
“仇敵?”方非困惑問,“誰 ?”
“一是帝江,他認定你作了弊,可又抓不到證據。老妖怪小氣巴à ,這會兒正氣得要死。”山爛石一麵說話,一麵打量方非,方非的心裏怦怦亂跳,可是沒敢吱聲兒。
“另一個是巫史,陰暗星不是個好東西,又歹毒,又小氣。他在你身上栽了個大跟頭,就算不關你什麼事,這筆賬也會記在你頭上。小子,你要當心,別讓他抓到破綻。要不然你會發現,白虎廳的刑訊室,勝得過任何人間煉獄。”
胖道師說話很慢,吐出的字眼卻字字如針,方非想起那些煙雲變幻的人臉,不由連打了幾個冷噤。
“送屍體的虎探已經 死了。”山爛石又歎了口氣。
方非衝口而出:“也是被人食了魂?”
“不!”山爛石搖了搖頭:“這一次,是他自己扼死了自己!”
“這次…… 不是魔徒?”
“誰 說不是?”山爛石聲音一揚,“自扼而死,那是無相魔的標記!這一具屍體,是他給巫史下的戰書。哼,狗咬狗的事我懶得管。隻不過,我有點兒好奇,他為什麼單單殺了太叔陽,卻放過了你呢?”
“我……我離開的時候,太叔陽還活著!魔徒在我走了以後才殺的他!”方非邊想邊說。
“巫史也是這麼推斷。他的木腦瓜子隻能想到這一步。可我不這麼看,我認為,這件事另有隱情。這個隱情你也許知道!”山爛石望著方非,目不轉睛。
“我不知道!”方非灰心喪氣。
“是嗎?”山爛石苦笑起身,“你如果不說,還會死更多的人。魔影已經降臨,道者的血將會染紅玉京!”他一麵說,一麵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方非心頭惶惑,他的腦海猛地一亮:“隱書!沒錯,魔徒是衝隱書來的。”他騰地起身,想要叫住山爛石,可是手伸了一半,忽又放了下來。他想起了對燕眉的承諾,這承諾重逾千斤,將他生生按回了床上。
山爛石的腳步聲消失了,房間裏格外寂靜——就在對麵的床上,昨天還躺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如今隻剩下一片虛無。生命如此脆弱,而這所有的一切,或許都是因他而起。
強烈的負罪感壓在心頭,方非幾乎喘不過氣來。他雙手抱頭,發出了一聲壓抑已久的號叫。叫聲響徹鬥室,聽起來十分淒涼。
方非坐在那兒,發了一陣呆,忽聽有人敲門,他一驚站起,以為山爛石去而複返,剛剛怒開大門,門外那人尖叫一聲,擰轉身子,作勢要跑。
來人是簡真!他擺著那個滑稽姿勢,瞪了方非半晌,放鬆下來:“是你啊!”
“你來幹嗎?”方非皺了皺眉。
“那個……”簡真撓了撓頭,“笑笑不放心,讓我來陪你。我呢,也怕夜裏說夢話,泄露了大事。所以,咳,就來這邊住兩天。”
危難關頭,大個兒挺身而出,方非十分感動,恨不得給他一個熊抱。
簡真進了屋,張口就問:“方非,你睡哪張床?”方非一指:“那一張。”簡真扭捏兩下,笑著說:“方非啊,我睡你的這張好嗎,那張嘿,那個嘿…… ”
他的意思很明白,無非是說另一張床死了個人。經過一陣討價還價,死了人的床留給了方非,大個兒爬上了那張幹淨清白的大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比起什麼魔徒鬼徒,好吃好睡才是他關心的頭等大事。
簡真的呼嚕聲一陣長、一陣短、一陣粗、一陣細,起初十分吵鬧,聽久了以後,卻又生出了催眠安神的奇效。從熄燈開始,直到起床號響,方非酣然沉睡,連夢也沒做上一個。醒來時,簡真正在那兒活動筋骨,弄得渾身的骨頭劈啪作響,看見方非起床,笑著說:“昨晚也真怪,什麼事也沒有。”
方非也覺高興:“簡真,你真是我的秦叔寶……”
“秦叔寶是誰?”簡真瞪大眼睛。
“紅塵裏的一位門神,妖魔鬼怪見了他,全都不敢進門。”
“是嗎?”簡真摸頭得意,“那我豈不是挺厲害?”方非暗自好笑,心想:“我不是唐太宗,你也不是秦叔寶,看你這樣子,倒像是一個程咬金。”
見到禹笑笑,少女擔了一夜的心,眼見兩人平安,長長鬆了一口氣。她當天換了裝束,戴了一道水紅色的頭箍,秀發向後攏起,顯得英姿煥發。照她說,待會兒要進朱明火宅,戴上頭箍,以免考起試來,頭發遮住了雙眼。
天試院的房舍大多古樸,朱明火宅身處其中,顯得格外華麗,它的梁柱盡是翡翠琅玕,牆壁均為羊脂白玉,片片屋瓦,全是紅玉瑪瑙,旭日一照,火光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