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床頭忽然響起尖銳的噪音,吵得簡悉之腦仁一陣陣疼。簡悉之沒睜眼,揮手向噪音的來源掃去,叮鈴哐啷——噪音吵得更歡,由床頭吵到了地上。簡悉之捂住耳朵,意圖回去夢裏再牽那人的手,可是夢和那人都消失不見了,隻有滿眼的黑茫。
簡悉之強睜開眼,惱怒地尋找噪音的來源,床底下一個老式發條鬧鍾在提醒人起床,小錘子不斷敲擊在金屬蓋上,振動發出的尖銳鈴聲鬧得人心肝火旺。丁韻宜不用坐班打卡,但是為了不耽誤送葉陶濤早上上學預先定好鬧鈴,而且免得自己睡死過去還擰了好幾圈。簡悉之伸長手臂摸索到憤怒的鬧鍾,按上鬧鍾頂上的凸起,穿耳魔音終於打住。
簡悉之支起身眯著眼打量整個房間,還真是個亂。其實是因為東西多。有很多書,文學類科普類勵誌類經營類都有,證明丁韻宜不光是隻知道看韓劇打遊戲的繡花枕頭。書不是分門別類整齊放在書架上,而是東一本西一本隨手抓的狀態,估計和丁韻宜隨性的性格有關。還有各種工藝品、擺件,有魚類化石,非洲風格的木雕,瑪雅人太陽曆的掛件,某人簽名的網球……林林總總,其中有不少看上去像是古文明遺留下的瓶瓶罐罐。
簡悉之揉揉發緊的太陽穴,他的記憶僅止到趕走程田,一個人坐在“巢”的吧台上要了一整瓶傑克丹尼不加冰。再往前就是那孩子,那個臉頰鼓鼓大眼睛尖下巴好像葉桃小時候的孩子,好巧,那孩子叫淘淘,葉陶濤。至於夢——夢裏,魂牽夢縈的那個人回來了,白衣長發,還是那樣纖瘦,腰腿卻更有力量,好像受傷之前的他。夢裏他在掙紮,好像他們的第一次。那種得償所願的快樂和發現失去的痛苦交織在一起,也像極了那次。隻是那次,他把他一個人留在青樓,而這一次,他被獨自留在了陌生的床上。
春夢已經不稀奇了。上一世和這一世已經做過很多次,主角無一例外的是他和那個白衣勝雪的少年。
簡悉之活動了一下手臂和腿腳,小腿上隱隱作痛,還有些淤青,大概是昨夜喝多了磕碰到哪裏。這麼逼仄而又零亂的房間,若隻是後者肯定是敏俊,二者兼備,隻有丁韻宜平日裏阻止人進的香閨有這般風範。敏俊這小子多事,時裝周的事還沒跟他算賬,這下老賬新賬一起算,正好他有一肚子憋屈沒處發泄。簡悉之長腿一揚起身下床,附身穿皮鞋的時候忽然床頭櫃和牆角的夾縫裏一枚陶土碎片好生眼熟,金色和青色交織在一起,是祥雲的圖案的一部分,而據他所知,正片的祥雲中隱藏著佛教密宗的因緣偈:諸法從緣起,如來說是因。
彼法因緣盡,是大沙門說。
碎陶片旁邊躺著個俄羅斯套娃的上半身。
給丁韻宜臥室門裝鎖那次他大致瀏覽過丁韻宜的房間,記得丁韻宜的床頭櫃上是擺著一個大個的俄羅斯套娃。簡悉之方才往床頭櫃上掃了一記,套娃倒下來,身首異處。簡悉之急忙撿起套娃的腦袋,空的。趴在地上搜索床下,從灰塵掩埋的箱子邊上發現了滾落於此的套娃下半截,一抹金色靜靜地躺在套娃裏。
參嘉活佛找到自己說,他欠了莫日根汗王一個因緣,隻要他肯放汗王和草原人一條生路,他就用自己畢生的道行幫助張元嶷把靈魂提取出來封鎖在因緣陶俑裏。活佛焚燒了張元嶷珍藏的一束葉桃的頭發,混合張元嶷的心頭血給陶俑下了封印。他說另一世的葉桃會找到這個陶俑,開啟封印。
這個封印不知如何開啟,倒是這個陶俑——碎了。
簡悉之想起來某天他問正在開車的丁韻宜關於葉城的合葬墓,丁韻宜回答得遮遮掩掩,還錯手把車開向對麵車道畫了一個危險的S形。她去過葉城,進到過墓裏,打碎了陶俑,怕被丁教授發現,把碎陶俑帶回了家藏進俄羅斯套娃內!難道,難道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