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和他們說你主動遞交的辭呈。三個月的薪水下了班就可以上財務那裏去拿。”魏濮的話令丁韻宜目瞪口呆。
大約是丁韻宜的震驚,魏濮輕輕歎了一口氣:“你的能力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膽子太大。去門戶網站發展吧,那裏比實體媒體自由一些。推薦信你收好。離開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繼續給我打電話。”
“為什麼?”丁韻宜的聲音控製不住發顫。
“不是我要炒你,是上頭。這個我們下了班說。我在雅築小軒定了位置,我請你吃晚飯。”魏濮的臉隱沒在電腦屏幕後頭,表情模糊。
水晶蝦球,鬆鼠桂魚,桂花糖藕,港式酸辣湯都是丁韻宜喜歡吃的,除了一道菜——清炒苦瓜。可魏濮給丁韻宜夾的第一筷子菜,就是清炒苦瓜。
“做了這麼些年娛記,你看出娛樂圈有什麼特性嗎?”
“亂?”丁韻宜迷惑道,見魏濮不答又說了幾條:浮躁?善變?人嘴兩張皮?娛樂至死……
“捧高踩低。”魏濮夾起一片苦瓜細細地嚼著:“這盤苦瓜做的好。”
丁韻宜夾起盤子裏的苦瓜塞進嘴裏,真苦。草草嚼了幾下咽下去。滿口腔依舊充滿著苦味。不知怎麼地想起來第一次吃苦瓜的情景,那是葉誌誠南下出差時帶她去的一間港式餐廳。也是這樣的清炒,盤子裏青青翠翠的一片,沒有像現在這樣點綴了枸杞和杏仁,就是那麼清爽亮眼的一盤子。那時候北方人很多還不習慣吃這種菜,烹即便飯館裏粵菜餐館裏有做,也會順應北方食客的口味將苦瓜焯燙盡可能去掉苦味。丁韻宜乖乖地吃掉葉誌誠放在她小碗裏的苦瓜,小臉立即皺了起來,“呸呸”地吐了出來,還幹掉了一杯橙汁清除嘴裏的苦味。
“有沒有覺得今天的橙汁特別好喝?”葉誌誠的臉上掛著惡作劇得逞的笑容。那個時候的他年輕的臉上表情可以很豐富。
小韻宜憋著臉仔細想了想,搖頭。
“那就再吃一片試試。”葉誌誠作勢要夾菜給女兒。
“甜,今天橙汁特別甜。”幼時的丁韻宜見風轉舵的本事明顯秒殺中二時段,就是比現在也高明很多。
“先苦後甜。”葉誌誠這麼說。“隻有嚐了苦,後麵吃到甜時才會更甜。”
那個時候,葉誌誠身上帶著兩種煙:一種是帶動煙草界高端品牌之戰的“極品雲”,一種是十塊錢一包的紅塔山。
再夾一片桂花糖藕吃下去,香糯軟甜,果然滋味更加的好。
“捧高踩低,媒體也是這樣。程度甚至比娛樂圈更厲害,可以做到更沒有節操。”
“你可能沒有登陸過政府新聞網站。葉書記已經個一多月沒有露麵,有消息說他被革職審查,落馬消息不久就會正式發布。”
她知道的,從陸海生家回來以後她就開始關注政府網站。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態,是痛快,是憤慨?還是憐憫,是失落?她心思複雜地抱著旁觀者的決心默默地關注著,關注著給她血管裏一半血液的男人。
察覺到丁韻宜表情的不自在,魏濮沒有在葉誌誠落馬的話題上繼續說下去。“你還記得你借調到娛樂版之後不久捅出的‘周一見’緋聞嗎?那個當紅男明星揚言要告你,告咱們雜誌社。最後社裏賠了些錢和男明星私下和解了。”
丁韻宜一凜:那件事她是做得很不嚴密。剛獲知丁曉東的“才能”加以利用挖出當紅男星參與“桃色交易”的大新聞。她年輕,抱著強烈的出風頭的念頭。所以照片沒怎麼經過處理就捅出去了,掛的還是雜誌社的名頭。事情當然是劇烈發酵,發酵到失去她的預期和控製,像脫韁的野馬奔著未知的黑暗馳騁。她生平第一次真正怕了。當然事件結局是她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但那件事也給了她職場上第一份、也是最深刻的教訓。
“是你父親出麵托人壓下的那件事,錢也是你父親出的。隻有社裏幾位老總和我知道。那個時候老總們知道了你是葉誌誠的女兒。也正因為知道你是葉誌誠的女兒,這一次葉誌誠倒了,社裏才要開除你。畢竟這些年你娛記做得出色,仇恨值拉得太多。多家娛樂經紀公司都曾揚言要把《西凰》拉進黑名單,說要法庭上見的也不少。”
丁韻宜的腦袋像挨了一板磚,眼前發黑。
“我更早知道你是葉誌誠的女兒。因為你就是我招聘來的。”魏濮一邊說著一邊給韻宜盛湯。“你一個念國際金融的本科生,不依靠家裏的力量,找工作很難吧?國際金融……我不知道你大學四年都念了些什麼,但我知道畢業的時候你們這屆同學的就業率隻有百分之三十。不少人改行賣保險賣車賣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