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尊者(2)(1 / 3)

“若詩!”蕭行之雙眉緊蹙,打斷了她的話。他將妻子纖若無骨的手,攥緊在自己的大掌裏,以拇指安撫地摩挲著她的手背,輕聲道:“你放心,有定魂珠在手,我絕不會讓你出半點差錯。”

這“定魂珠”三個字落入眾人耳中,小竹訝道:“原來定魂珠在二位的手中。實不相瞞,我們就是為了尋它,才會來到這岐山的。”

先前的溫柔之色盡數收斂,蕭行之眉間成川,將言若詩擋在身後,露出戒備的意味來。看出他的戒心,小竹忙擺手,笑著道:“兩位請放寬心,我們才不是渡罪穀那樣蠻橫的人,要什麼東西直接動武明搶呢!其實,我們尋定魂珠,是想超度被邪陣所困的靈元,助他們重入輪回,不受煉魂之苦。”

說罷,小竹將“煉魂陣”一事簡要地說了,不過她隱去了赤雲樓和正德真人等關鍵所在,隻說發現有人設立邪陣,禁錮了千人靈元,被他們無意中發現。而他們打算以“定魂珠”解脫被困靈元,再將邪陣徹底搗毀。

聽她說完前因,蕭行之和言若詩對望一眼,以眼神交換了決定。後者從袖口掏出一顆流光溢彩的寶珠來,它仿若珍珠一般瑩潤,隱隱透露著淺金色的光華,一看就知絕非凡品。隻聽言若詩輕聲道:“既然諸位有要事在身,這定魂珠就先借給諸位吧。”

說著,言若詩便將定魂珠遞了過來,交到小竹的手心裏。這讓小竹始料未及,沒想到對方這麼痛快大方,小竹訝異地道:“姑娘,可這寶珠是你續魂固命的救命符啊,你將它交給我們,難道就不怕我們騙了你、拿走不還嗎?”

言若詩輕輕搖首,道:“先前若不是諸位出手相助,我和蕭郎隻怕已被渡罪穀武者製住,命喪黃泉了。再者,這‘定魂珠’也並非我夫妻二人所有,其實,它本是渡罪穀的秘寶……”

隻聽言若詩娓娓道來,向小竹等人說明前塵往事:“還未向各位恩公介紹,我本姓‘言’,出生於長寧鎮。家鄉雖名為‘長寧’,但卻毫不安寧。十年前,應龍、相柳大戰東海,使得天地震顫,妖異橫行,群魔亂舞。在我家鄉附近,凶獸窮奇時常出沒,見人就吃,吞噬了上百人的性命,十分凶悍可怖。鎮中居民皆是人心惶惶,大夥兒最終決定,寧可背井離鄉,也要離開長寧鎮,去找一片安穩地方。

“那時,我才九歲,隻知跟著爹爹媽媽一同離家。當時,兩千餘鎮民一齊奔逃,窮奇緊追不舍。有位年邁老人,為了給自己的子女掙得活命的機會,他寧願以自身為餌食,讓窮奇吞食,給大夥兒求取片刻逃亡的時間。老人的舉動,令鎮民無不感動。可他或許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舍身之舉,竟提點了一些心懷不軌之人……”

說到這裏,言若詩輕歎一聲,無奈搖首:“當時,有幾名壯年漢子,見老人舍身,就嚷嚷起‘大難當前,生存為先,老的讓少的,咱們必須延續長寧鎮的香火’。他們逼迫隊伍裏的其他老人,必須效仿那自願舍身的老者,以身飼獸。若有老人不願意的,他們便打斷老人家的雙腿,迫使他們留在原地,被窮奇逐一吞食……”

聽到此處,畢飛倒吸一口涼氣,驚道:“竟有如此喪心病狂之人,簡直禽獸不如,比那窮奇還要可怖!”

歸海鳴冷眼一瞥,冷聲反問:“人心之毒,猛於精怪異獸。這道理,難道你還看不透麼?”

向來能言善辯的畢飛,卻被歸海鳴這一問,噎得半天沒吭聲,隻能垂首不語。而小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歎息道:“最可憐的是先前舍身的那位老人家,他本是大仁大義的善舉,卻成了其他老人的催命符,若他泉下有知,不知會不會後悔自己的作為……師父師父,這算不算好心辦壞事呢?”

“傻丫頭。”墨白屈起食指,輕彈小竹的腦門,“你以為沒有那位老人家,那些人就想不到其他辦法保命了麼?歸根到底,這並非老人的過失,而是有人心存惡念,為保自己之命,不擇手段,連最根本的人味兒都舍棄了。”

言若詩點頭道:“聖君所言極是,那些人的確已泯滅人性。當隊伍裏的老者悉數被迫留下,喪身於窮奇之口,那群人又將主意打在了孩童的身上,說什麼‘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孩子可以再生,保存青壯年才能讓長寧鎮香火不滅’。那時我尚年幼,便被一名漢子抓住胳膊,將我投到了隊伍最末……”

雖已過十年之久,但當日可怖景象,仍是縈繞不散:在一片慌忙奔逃的腳步中,年幼的女娃娃被摔得鼻青臉腫,無力地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窮奇發出駭人的嚎叫聲,向她直逼而來。就在那一刹,忽見一個黑影躍過她小小的身子,向窮奇急衝而去。那男人揮舞著雙臂,大聲叫嚷著“精怪,來這裏”,並向與隊伍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竟是以自身將妖獸引開。同一時刻,一雙溫暖的手將她抱起,朦朦朧朧之間,她覺得臉上一涼,一點冰涼的水珠落在麵頰上。重傷的她,費力地睜大眼,才發覺是淚流滿麵的娘親抱緊了自己,而那個引開精怪的男人,正是自己的爹爹……

見言若詩良久不語,眼眶微紅,蕭行之探出手,將發妻修長的手指,緊緊握在掌中。指尖傳來溫暖的熱度,言若詩自往昔景象中回過神來,先是向蕭行之送去一個“我沒事”的眼神,然後又向眾人歉然一笑,繼續道:“就在窮奇逼近的那一刹,爹爹引走了那凶獸,而娘親則抱著我向另一邊逃開。就在那時,我忽然聽見窮奇發出淒厲的嚎叫,原來是有幾位渡罪穀高手正巧路過,聯手製服了凶獸。娘親忙抱著我回頭去找爹爹,但還沒走到窮奇前,娘親就捂住了我的眼睛。可……我從娘顫抖的指縫中瞧見,爹爹全身是血,已被攔腰咬成了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