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忙人(1 / 1)

方菊英回到家裏,安靜了一整天,若有所思。吃晚飯的時候,她忽然對曉嵐說:“曉嵐,你明天早上開車送我去今天那個老人亭吧,葉大姐她們每天上午六點鍾就開始擺攤了!”

曉嵐微笑應下:“好的,媽,我明早開車送您過去。”這邊卻不動聲色地踢了張羽綸一腳。

張羽綸正事不關已地切自己的牛排,忽然被踢了一腳,想了一想會意過來就笑道:“媽,可得說好了,您是叫曉嵐送一天還是天天送,要是天天送的話,還是安排彪叔吧!”

方菊英不以為然地說:“太早了,阿彪隻是替我們打工,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老麻煩他不好意思,你們年輕人天天睡懶覺做什麼,早點起來上山鍛練身體也好!”

一邊的張富成聽不下去了,放下酒杯道:“老太婆腦子勿清爽,年輕人睡得都晚,你要人家這麼早起來幹什麼,勿想抱孫子了?你曉得體諒阿彪有自己的生活,怎麼不曉得體應諒兒子兒媳也有自己的生活呢?要不然再給你調個開早班的司機,就這麼定了!”

方菊英這才醒悟過來,訕訕地看著曉嵐有些不好意思:“曉嵐啊,明天你就不用開車了,你爸會安排的。”

打那以兒,方菊英就天天上午跑去夕陽紅亭幫助老人們施粥,曉嵐原本以為她也隻是一時興起,過不得多久,也就像之前那些事一樣,三兩下就厭了。

不想方菊英卻做得興趣盎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超強的表達欲和自我滿意欲,在這種施粥的過程中,在這種跟許多不同人的交流,這種看到大家喝粥時快樂的表情,這種能夠給予別人幫助能聽到“謝謝”時的滿足感,實在令她退休在家無所事事唯恐自己變得無足輕重的焦慮心理得到很大補償。

原本以為冬季將完,開春的時候收了粥攤,方菊英又要無所事事了,沒想到開春後,粥攤雖然收了,方菊英卻與葉大姐等人交上了朋友,依舊是每天六點鍾起來,天天同她們去爬山鍛煉,又在山上交了幾批朋友,一會兒同著天主教的兄弟姐妹們去教堂唱聖詩,一會兒同佛家的居士信女們挎上香袋去普陀拜佛念經。

她這種腳踩兩條船的行為後來被雙方的宗教信眾朋友都批評了,於是方菊英在上帝和佛祖之間頗為徘徊了好一段日子,頗為苦惱。她前期倒是偏向天主教,彈彈鋼琴在教堂唱詩喝咖啡看上去比較高雅,可惜上帝排它性太強,做他的信眾就絕對不允許再去寺廟拜佛。再回頭一想名山勝水僧占多,素菜也是她頂喜歡的,再加上張富成的幾個書畫老師都給寺廟題字寫過對聯,頗提高了佛家在她心目中的文化品味,再加上佛祖規矩不大,不禁忌她同上帝的信眾來往。

於是,方菊英毅然投奔了佛祖的懷抱。每逢初一十五,佛誕盂蘭盆節等,她都滿懷熱情地同她的朋友們積極去寺廟幫忙,再加上平時同著這一係列活動中認識的一二三四五六七批朋友分別運動跳舞打牌逛街上山下鄉組織慈善燒香拜佛燒茶施粥,又入了慈善協會佛教協會等六七個協會當上了理事,事務性工作又很忙,忙得連張富成同她出去旅遊都要預先半個月排期,就連曉嵐一天同她坐不到一刻鍾就得打斷三五次聽她接不同的電話。若是逢上什麼春節國慶端午重陽等節日的話,那家裏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身影,甚至還有一頓飯連趕三場去吃,被張羽綸取笑為比當紅明星應酬還多。至於ABC俱樂部這種“沒意義”的富太聚會,她也完全抽身而去,讓曉嵐全權代理了。

於是方菊英女士在她退休之後的生涯中,過得比她的前半生更加豐富多彩,興致勃勃。度過了更年期煩惱的她,如今變得通情達理,待人和氣又充滿活力。連帶張富成和張羽綸兩父子,都充分地享受到了她這一轉變帶來家庭輕鬆愉快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