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1 / 3)

昕雯說,我終於離開了大學。

那是個月圓之夜,不是中秋也不是十五,但那天的月亮在我看來比任何一天都要圓。逃離成就了殘缺,殘缺成就了完美。

我沒有向任何人告別,包括我最好的姐妹。

我約她出來吃最後的晚餐。她說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要請她吃飯。

我說,我要離開大學一陣子。

她說,你經常離開大學。

我笑笑,沒有告訴她這次離開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於是我就走了,很簡單的行禮。最後凝望一眼我的大學,竟然沒有什麼值得我依戀的地方,很多悲哀,很多痛。

外灘依舊那麼美麗,曾經是我在上海最喜歡的地方,可是依然不能挽留我的心。我始終是一個漂泊的人,你說找像風那我就像風吧,從一場繁華漂泊到另一場繁華或者從一場蒼涼漂泊到另一場蒼涼,不知疲倦。

我的目標是沙漠。我的路線是絲綢。是絲綢之路經過的地方,有沙漠的地方。你送我一盤喜多朗的磁帶,你叫我聽他的《絲綢之路》,聽了我就迷上了它,就忍不住產生沿看絲綢之路走一走的衝動。為什麼每次我想去的地方都是你引發的,上次去西藏也一樣,沒有你的描述,我不會那麼衝動。我們共同的夢想,你引發我完成,是不是很宿命?上次去西藏我坐的是飛機,從上海飛到北京,再從北京飛到西藏。其實我不想坐飛機,一點也不想,要花很多錢,看不到風景,沒有行走的樂趣,隻有開始和結束,沒有過程,我不喜歡。這次我選擇坐火車,一站一站的下,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走,向西、向西,再向西。

我的第一站是甘肅。這個狹長的地帶,從南到北囊括了我國四種典型的氣候,有著太多迷人的地方。我在北京轉車,停留了一天,路過你的學校,僅僅是路過。很想進去看一看,看一看你變成什麼樣子了,我已經有兩年半的時間沒有親眼看到你了。你給我發來很多照片,很多照片隻有一個表情,永遠是憂傷的臉和憂傷的眼。隻有一張,你笑得很燦爛,那一張對我來說尤為珍貴。喜歡你的憂傷,更愛你的笑容。我在你的學校轉了一圈。你的學校不是很漂亮,北京的學校沒有什麼可以談得上漂亮的,北大也談不上。北大的未名湖告訴我,北京沒有風景,沒有好山好水。不過你們學校的圖書館不錯,建築風格很有古典羅馬的味道,室內設計優雅、舒適,不要忘記了,我就是學設計的。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見你。也沒有什麼說得出的理由,或許我已經習慣了與你短信交流了吧。也有點擔心這麼多年來的距離給我們產生了美感,但時空的變幻會不會在我們見麵的那一刻產生難以名狀的陌生與尷尬?你會讓我失望嗎?或者我更會讓你失望?所以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在蘭州下車。從北京到蘭州我領略了一路的大漠與戈壁的蒼涼與孤寂。之所以第一站選擇甘肅,因為內蒙我已經去過,那裏也有很多絲綢驛站,但內蒙更吸引我的是“敕勒川,風吹草低現牛羊”的景觀。蘭州沒有什麼地方非去不可,隻是沿著黃河走了一段路,途徑一家羊皮筏子出租店。店主極力慫恿我坐一坐,我經不住誘惑,坐了一次。在黃河上坐羊皮筏子果真有一種滄海橫流的感覺。蘭州的拉麵聞名天下,可惜我天生不愛吃麵,隻是在一家最熱鬧的麵館看了一會拉麵表演。晚上在天下黃河第一橋看夜景,然後回蘭山旅館睡覺。第二天離開蘭州直奔敦煌。

在火車上有人給我打電話,當時火車上很喧嘩,聽不見,所以沒有接。過了幾秒鍾又打過來,還是剛才那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我又摁了。接著,收到一條短信,是父親,我嚇了一跳,父親說,接電話!我隻好去廁所接電話。

在哪裏呢?

嗯……我嗯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別嗯了,我每次給你宿舍打電話,他們都說你不在上海。這是怎麼回事?你到底去哪了?快說!

父親有點火了,父親從來沒有跟我發過火。我想,是不是父親知道我逃學的事了?

我在蘭州。我的聲音很小。

馬上給我回去。回到學校!否則我斷絕你的一切經濟來源!

這對我來說確實是一個威脅。我用的是牡丹卡,沒錢的時候我告訴父親一聲,他很快會給我蓄卡。我的卡裏已經沒有多少錢了,明天還思量著怎麼開口向父親要錢呢。我這次出走,確實需要一大筆錢。沒有錢寸步難行。我父親很有錢。父親是房地產開發商,每年一百萬的收入並不是難事。所以我花的這點錢還算不上九牛一毛。可是父親是一個很執拗的人,說到做到,不聽我任何的解釋。他給了我兩條路選擇:要麼立即回到學校像什麼事情也都沒發生過;要麼我自己養活自己,靠別人的錢去搞什麼奢侈的行走算什麼行走!

父親的話很令我傷心。我開始思考,我確實是在用父親的錢去行走,花費不少。假如沒有父親的經濟支持,我怎麼會去過中國那麼多的地方?我從來沒有想過我要自己養活自己,要自己掙錢去行走,這樣才會有意義。我該如何選擇?停止還是繼續?我想來想去還是不能放棄,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走下去,走到哪算哪。父親聽了我的回複,氣得暴跳如雷,說即使我餓死在街頭也不會給我錢。我求助於母親。母親一聽見我的聲音就哭泣,說何苦呢?何苦整天過著漂泊不定的日子呢?安安靜靜的念大學有什麼不好呢?母親疼我,我幾乎沒有說什麼可憐的話,母親就答應給我蓄卡。她說她不會讓父親知道的,會好好勸導父親。一再叮囑我,一個人在外要注意安全。我很少在父母麵前流淚,那天我哭著說,媽,原諒你的女兒。你的女兒就是這麼一個人,就算你錯生了一個女兒吧。然後就說不下去了,隻有大滴大滴的掉眼淚。

雖然有了母親的支持,但在我的潛意識裏開始為自己的生存著想了,我不可能一輩子依靠父母。以後每到一個城市,我會呆上一段時間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比如給雜誌社設計封麵,給展覽會布置展台等,再比如在酒吧裏當招待也行。不在乎錢的多少,有一點就積累一點。關於養活自己我還想出了另外一個辦法,和出版社協商尋求讚助,然後所有我遊走的經曆寫成文字,拍成圖片,專門授權這個出版社出版。這當然還要靠你的幫助,這隻是我的初步想法。我並不是一個很喜歡寫字的人,寫出來的東西比不上你的一半,但自認為在雜誌上發表還是有可能的。因為我有內容,有真情實感,有圖片,所以我以後會時不時給時尚、旅遊類雜誌寫點稿件,賺點稿費。人有時候不得不做出犧牲。當然我這算不上犧牲,隻是為我渴望的生活付出點代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