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其實……”其實我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趕巧了。
可榮寧並沒有想要繼續聽下去的意思。
“明兒你去醫院照顧閆羅。”他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這事兒就別說出去了。”
“按理說,不是應該表揚你嗎?”陳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更是摸不透榮寧的想法。
回到宿舍人都已經休息了,我輕手輕腳爬上床,以為自己累了一天會很快睡著,可是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全都是那個人滿身是血的樣子,半睡半醒之間,甚至夢到他來找我討命。
我再也不敢睡,一遍遍告訴自己我殺死的是一個壞人,他走私獸皮,販賣毒品,罪不可恕,我做了一件大好事。但是仍舊沒能睡著。
第二天出早操時,馬林瑞問我巡山好不好玩兒。
我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笑著說你問李琦不就知道好不好玩兒了。
早飯剛過榮寧就把他的車鑰匙給了我。
“好好在那陪你們班長。”
病房裏隻剩班長和阿亮。秦朗的傷估計好差不多了,不然怎麼會去爬直升飛機。
閻王一再聲稱自己已經完全可以自理了,讓我回去訓練。
“班長,您就別為難我了,這是連長的命令。”
熄燈後我怕躺在秦朗之前的病床,翻來覆去在床上烙餅。
“有事?”閻王察覺出了我的不對勁。
“您怎麼還沒睡?”
“你這麼大動靜我能睡著嗎?”
我覺得有必要把這件事告訴他。
阿亮已經熟睡,我起身搬著凳子坐到閆羅旁邊,他打開了床頭燈。
“說吧。”
“我……我殺人了。”我猶豫半天,還是說了出來。
他伸手在我的額頭摸了一下,又摸了摸他自己。
“沒發燒啊,說啥胡話呢?”看來連他都不信。
“沒說胡話。”我一本正經的繃直了身體坐著,“是真的,就昨天,我開槍打死了一個人。”
閻王安靜的聽我講述了整個故事。
“我一閉上眼睛就是那個人死後的樣子,根本沒法睡覺。”
我以為他會安慰我,但是他卻說要給我講個故事。
“幾年前的一個冬天,比現在還要冷,大雪整整下了一夜,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一個班長帶領他的戰士巡山。他們邊走邊用鐵鍬開路,半路遇到一隊中國人,自稱是驢友,前一天上山遇到風雪迷了路。班長派兩個人送他們下山。其餘的人到達山頂後驚訝的發現昨夜站崗的戰士竟然被割喉殺害了。”
我吃了一驚,班長頓了頓接著往下說。
“他們立刻想到了剛剛遇見的那些人,下山去追,追到一半路程就發現了血跡。他們沿著血跡,找到了那兩名幫忙帶路戰士的屍體,他們的衣服被脫掉,槍也不見了,班長帶人沿著痕跡追尋,很快看到了那些人,其中兩個換上了軍裝,手裏還拿著槍。他們知道自己暴露了,拚命開槍射擊。班長急紅了眼,下令還擊。那方隻剩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時,他舉手投降,稱自己是被人騙了來這裏盜獵東北虎,現在主動承認錯誤,希望能夠寬大處理。班長見他還是個孩子,便相信了他。結果……”
閻王的表情變了變,似乎很痛苦。我猜這是他自己的故事。
“結果那個少年趁我們不主意,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手槍。他打死了好幾個和他年紀相當的新兵。班長最終還是擊斃了那個少年,但是他損失了六名戰友,最大的二十三歲,最小的才十八歲。這麼多年他一直想,如果第一次碰到那些人的時候多留心一下,說不定後麵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後來經過調查,發現這些人竟然是國外的盜獵者,假稱旅行的中國遊客,從這裏過境下山出售獸皮來的。金錢的誘惑讓他們失去了理性,後來有關部門和對方協商,那邊對犧牲戰士也進行了相應賠償,但是從那以後,這個班長再也不相信任何出現在國境線周圍的人。並且至今,他還一直為自己大意失誤害死戰友自責不已。”
班長蜷著腿坐床上,將頭部放置在膝蓋的位置,他的臉上是閱不盡的惆悵。
“您就是那個班長?”我猜測到。
“是。我就是那個判斷失誤害死戰友的班長。”他苦笑道。
雖然故事讓人心痛,但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給我講這件事。
“如果你沒有殺死那個人,死掉的將會是你自己,你也就不會坐在這裏聽我講故事了,你明白嗎?”他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問。
“我明白了班長。”
我躺在床上,一次次想著如果當時我不開槍後果會是什麼樣,過了很久,終於睡著了。
我沒想到秦朗會再次回來病房,更沒想到他是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