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黎城的路上,眾人都因未能擒了祁沐風而懊惱憤懣,尤其是死在封雲山那幾人的同門師兄弟,個個都是怒火中燒,連帶著一同入城的祁沐雨幾個也被他們狠狠盯了幾眼。
雖說,祁沐風可能確實沒有殺害曾銘端,但封雲山設陷阱殺人的罪名仍在他頭上,不論怎麼說,這群江湖人士是絕不會放過祁沐風的。
一群人熙熙攘攘、罵罵咧咧地進了黎城北門,左凝杉在隊伍後麵冷眼觀望,高禦江似乎從北山回來後就一直沉默不語,季簡和曾連兩人雖相隔較遠,但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對方兩眼,隻是視線剛碰上沒一會兒便會錯開,而泰文遠則較落於三人後麵,時而觀察季簡、曾連兩人,時而又靠近高禦江,似是有話要對他說。
“凝杉姑娘在看什麼?找夜閣主的話,他可就在你身邊啊,哈哈!”有人學著夜寒軒對她的稱呼出言調侃,隻是瞬時便收到了兩雙冰冷的目光。
左凝杉盯著那人冷冷不語,而夜寒軒則目泛寒光,冷言道:“凝杉姑娘這稱呼不是你該喊的,而且從來都不會是她找我,而是我找她。”言罷便又向左凝杉靠近一些,擋住了好事者的目光。
那人聞言先是一愣,再看到兩人同樣冷凝的目光,自討了個沒趣便訕訕地離開了,同時,夜寒軒的這番話也在人群中傳開了,就此,眾人因夜寒軒在山上的表現而起的疑惑,則徹底得到了落實——南風閣閣主夜寒軒有意於玉劍公子高徒左凝杉,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至今苦追無果。
看到人群那邊小小的騷動,左凝杉輕輕歎了口氣,說道:“你這又何必?”還不待夜寒軒回答,又補了一句:“這些事本就不該你摻和進來。”
說著,身邊人的腳步頓住,而後步子停了下來,左凝杉回首看向夜寒軒,在她的眼裏他看到了無奈和遲疑,暗自呼了口氣,夜寒軒走上前,抬起手卻頓住,不知該伸向哪,終是拈下了她肩上的極小一粒枯木,歎道:“從創建南風閣的那一日起,我便隨你入了江湖,不論相關與否,隻要牽扯了你,我也無法脫身。”
看似隻是說著兩人合作關係的話語,卻在那雙深邃卻滿含柔情的目光中變得溫柔、繾綣,這一刻,左凝杉明白了他的用意,就算她阻止他的正麵介入也無濟於事,他是要和她一樣有明顯的動作了,不願再僅僅隻是默默配合左凝杉的他有了自己的決斷,他要置身其中,為她出更多的力了。
下意識地避開夜寒軒的目光,左凝杉繼續走著,是啊,都說一入江湖身不由己,這江湖太深,她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把握全部,就連夜寒軒的行動都無法製止,他的能力她自然相信,或許他的介入能幫到她許多。
一群人走走停停,終於是到了百縱堂門口,隻是尚未進門,便見門前街道口處衝來一匹快馬,馬上的人伏在馬背上看不真切,由於速度太快,衝撞了幾處攤鋪,行人紛紛避讓不及,好在高禦江等人見了都出手相救方才沒有人受傷,而疾行的馬也在它主人的全力製止下停了下來。
由於控製得當,並沒有造成什麼混亂,人們在有驚無險之後又各自忙碌去了,而此時百縱堂的門口卻停著那匹馬,馬上馱著兩個人,一人橫仆著,另一人則是馬的主人,由於剛剛勒馬耗盡了全身力氣,整個人也伏在了馬背上。
眾人皆疑惑來者何人時,就聽得一聲驚呼“林逸!”,繼而便見泰文遠急急撲來,馬上的人聽到這聲呼喊,吃力地抬起頭,隻見那人蓬頭垢麵、衣衫淩亂,整張臉也灰黑消瘦,似是多日不吃不喝、連續趕路的樣子。
那人虛弱地抬了抬手,想要下得馬來,卻無力支撐以至於重重地栽在了地上,泰文遠連忙扶住那人,問道:“林逸,你怎麼回事?怎麼會在這裏?”他看了看地上的人,而後又看向馬上不見麵容的人,一臉急切。
“師父……我,咳咳,”林逸的聲音沙啞艱澀,似乎說出每一個字對他來說都極為艱難,“咳,弟子無能……沒能,沒能保住——師門,”忽地,林逸像是垂死的人一樣,急急攀上泰文遠的衣袖,緊緊攥著,雙眼瞪大,滿目猩紅中含著悲憤和不甘,聲聲泣血:“咱們重山派——滅門了!”
最後的一聲哭喝,帶走了一位年輕少俠的生命,在他悲愴的絕泣中,眾人才終於反應過來——南陵重山派被滅門,沒有預示、沒有前兆,一個赫赫有名的門派就這樣斷沒了,而諷刺的是,一派之主竟然毫無所覺,這一派就已消失殆盡,唯留他孤家寡人一個。
抱著林逸的泰文遠此時已經沒了任何反應,震驚、悲憤、驚慟在聽到“滅門”二字的時候齊湧而來,湮沒了他的一切感官,他木愣愣地望著眼前的馬匹,直到馬上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方才拉回他的思緒。
“師父……”橫仆在馬上的人,無力地想向泰文遠伸出手,手卻體力不支地又垂下,然後便再沒了聲音。
高禦江急急上前扶下此人,查看一番方才說道:“還有氣,性命垂為,走,救人要緊。”說著就率先扛了人進了百縱堂內,這時,泰文遠才終於回過神來,和眾人一同、帶著林逸入得百縱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