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百裏外。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辭別千恩萬謝的村莊眾人,楊碧落在夜色中安步當車緩緩而行,片刻功夫便來到一個很是壯闊的集鎮前。
夜色中的小鎮燈火煌煌,不時有人聲犬吠傳出,鎮子前高大的牌樓上隱龍鎮三字在燈籠下熠熠閃光。楊碧落沒有進入隱龍鎮,而是轉身向鎮郊行去,來到鎮郊外一座山下。抬頭望去,山峰高不知其所止,連黎明即將到來的第一縷日光也被遮擋在山中的繚繞雲霧中。
楊碧落將前襟提起,輕身一縱如輕鴻般向山上越去,黎明第一縷陽光照下時,身影已翻入山間雲霧中,渺渺不知所蹤。
棲水宮主殿玄水殿中。
頭發花白的宮主方滄海坐在椅子上,正在豎著眉毛大發雷霆。
“楊碧落,你可知錯!”
方滄海兩條蠶眉豎起,對殿下跪著的一名黃衣男子大聲喝罵,正是方出山歸來的楊碧落。
楊碧落額頭觸地恭聲道:“稟師父,徒兒無錯。”
“還敢頂嘴!”方滄海伸手指著他,怒斥道:“身為一個修士,卻插手俗世紛爭,還敢說沒錯?”
“韃子暴戾濫殺無辜,碧落路見不平拔劍斬殺些許畜生何錯之有?”楊碧落迅速抬頭看了方滄海一眼,複低頭道:“除魔衛道,當仁不讓,此乃師父您教徒兒的。”
“你……”方滄海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猛地拿起旁邊幾上的茶杯就要揮手砸出去。
楊碧落趕緊抱頭作勢道:“師父饒命啊!”
終究還是舍不得手中描金素瓷的茶杯,方滄海心疼地捋捋胡子將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幾上,無奈地揮手對殿外侍立的兩名黃衣弟子道:“給老夫將這個孽徒押到三思崖麵壁十日!”
“是!”兩名黃衣弟子應聲而入將楊碧落架在中間押了出去,方出殿門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其中一個年約七八歲麵上帶著稚氣的弟子對楊碧落嬉笑道:“碧落哥,你這次怎麼又把師父給氣著了?”
楊碧落甩開二人架著自己的手,無奈道:“路上看見一群韃子追殺幾個鄉民,我一時沒忍住就……唉,我真的是路過呀。”
“碧落師兄你根本就沒打算忍吧?”
另一名年紀稍長的黃衣弟子掃了楊碧落一眼,淡淡說道:“上次你才因為殺了一個韃子小官被師父罰去掃地三日,這次又殺了幾十個韃子,難怪師父都要被你氣瘋了。”
“哈哈,還是子卿你了解我!師父總說我等不得隨意幹擾俗世紛爭,否則道心不穩,難成大道。我偏偏不信。”楊碧落哈哈一笑,眼神明亮:“天地不仁,自有正氣生;萬物芻狗,遂得蒼生願!這天地間的不平事,就在我楊碧落的劍下蕩平吧!”
雷小鎖仰慕地看著神采飛揚的楊碧落,突然問道:“碧落哥,韃子是什麼人,很可怕嗎?”
“呃……”楊碧落看著望向自己純潔清透的眼神,摸了摸雷小鎖的頭道:“韃子不是人,是很可怕的怪物,小鎖遇到了千萬要躲開。”
雷小鎖嚇得後退一步,兩眼盈淚拉住另一名黃衣弟子的衣角道:“子卿,碧落哥又嚇我。”
楊碧落無奈道:“誰嚇你啦?真是的,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韓子卿溺愛地摸了摸小鎖的頭,神色擔憂道:“韃子最近越來越猖獗了,昨日有采買回山的師弟說,韃子兵鋒已到了隱龍鎮附近,北邊許多鎮子都被韃子燒了,十室九空啊……”
楊碧落握緊拳頭,恨聲道:“哼,總有一天我要殺盡這幫畜生!”
“好了,不說這些了。”見幾人已經走到了三思崖下的石階前,韓子卿從身上取出一個刻著符籙的玉葫蘆交給楊碧落:“仙葫裏麵已經備了足夠一個月的飲食之物,剛好送於師兄。這幾日師兄就在三思崖好好休息吧,想必過幾日師父便會忍不住招你回去的。”
楊碧落看到玉葫蘆,眼睛一亮道:“哈哈,還是子卿的寶貝葫蘆看著最親切了!”
韓子卿輕輕點頭道:“師兄珍重。”
“知道了,又不是沒麵壁過,囉嗦。”楊碧落嘟囔著接過玉葫蘆,轉過身揮揮手向崖上走去,韓子卿和小鎖對視一眼,相伴離去。
三思崖。
這處懸崖乃是棲水宮曆代犯錯弟子麵壁之所,絕壁臨淵,深達萬丈,與棲水宮後山隻有一條鐵索相連,設有思過亭一座。
鐵索籠罩在深淵湧起的雲霧中,楊碧落毫不在意的走上前去,隻見雲霧仿佛受驚般一陣湧動,很快將藏在其中的鐵索露出。楊碧落不急不緩地走過橫澗鐵索,踏上思過亭的石階,身後重重雲霧再次將鐵索遮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