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重逢(1 / 3)

蕭北說,微恙你是個逆來順受的人,從不反抗命運。

她說,能改變命運軌跡的往往都是有理想抱負的人,我沒有。而且反抗那麼累,我已經沒了力氣。

那段時間A大最流行的話題就是外語係的何墨深和蘇微恙的感情問題。

猶記得最初兩人交往的時候,微恙曾信誓旦旦的跟蕭北說:“從我和墨深開始交往的第一天,全世界的人都在等著我們不好的結局,我不會讓任何人看笑話,說那種‘看吧!早知道他們撐不久’的風涼話。”

可是最後她沒有做到,不但把誓言毀了,並且逃的很狼狽。

那一年寒假過後,她便休學了,獨自來到了G市的一個小鎮上生活。

算幸運的是,蘇煙是和何家賢竟是沒有多做阻攔,原因她沒有問起,也不想知道。

那段時間她的心情應該算是人生中最低穀的時期,而在學校議論的紛擾的事除了她休學以外就是何墨深以交換生的身份出國的消息。

那時候微恙隻身在小鎮上,自然不得而知。

家裏人也許是體恤她的心情,在她麵前幾乎不再會提起與他有關的那三個字。

可是有些事偏偏越是不提,越是讓人容易記起。

最開始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她的肚子還沒怎麼變大。

房子是何叔叔的老家,很大的一個房子,大到讓微恙總感覺太陽下山的時候,鬼魂就會跑出來到處飄蕩。

那段時間她是寂寞的,最長做的事情就是下廚。

其實在跟墨深相處的那段時間,每次看著他在廚房優雅的燒菜,她已經從中學習到了不少。可是每次墨深教她的時候,她依舊是很笨手笨腳的,不是把燙到了手指頭就是油漸到了臉上。

墨深就經常說她,真沒見過這麼笨的女朋友,怎麼教都學不會。

就像此刻,她一不小心將鍋蓋子掉在了地上,腳被燙起了泡,不同的是,再也不會有某個身影從後麵過來,心疼的捧著她的腳了。

是的,她不是笨,隻是故意的,她總是喜歡這樣折磨自己,才能看到他對自己的心疼。

從來沒有這麼彷徨過,其實今天和昨天,和昨天的昨天,沒有任何本質的分別。

這個城市的天還是一樣的藍,風也還是一樣的疾,

二十歲,微恙找到了殼。這裏不漏風,也不滲雨。這裏的確是殼,小小的,有個進口卻沒有出口。她把二十歲的骨骼蜷縮其中,有種硬生生的疼。

刻苦銘心是時光流逝後,記憶中依舊是你完整的模樣。

——三年後。

“各位旅客,感謝您搭乘此次班機,飛機即將在xx機場降落,請係好您的安全帶……”

耳邊傳來空姐甜美柔軟的嗓音,接著——

“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嗎?”

墨深抬眸,一張帶著微笑的漂亮臉蛋出現在視線裏。

“不用,謝謝。”他禮貌的回答,沉穩的聲音聽的讓人心跳加速。

美麗的空姐臉上閃過一絲失落,真是可惜,飛機上的姐妹們已經陸續的都問過他這句話了,可是他好像對誰都沒什麼反應,可惜了這麼一個美男。

說真的,不是她花癡,要知道在這飛機上做了這麼多年的工作,她什麼極品男沒見過,有錢的,沒錢的,帥的,不帥的,但是卻從來沒見過像眼前這位這麼有魅力的男士。

她停了一下,試探的問:“先生一定很久沒有回中國了對不對?”見他眸光一閃,她忙解釋,“如果先生有經常回國的話,我一定會印象很深刻的,我的記憶很好哦!”

“是嗎?”墨深溫淡的回應,沒讓口氣冷漠的太失禮。

他一直都記得,有一個人常對他說,墨深墨深,你不要總是擺著那麼冷漠的麵孔嘛,這樣會讓人以為你心情不好,很難讓人跟你相處耶。

“你也住在G市嗎?”

“嗯。”

“我也是,不知道先生貴姓,我們……能做個朋友嗎?”

“何。”

他說出一個字,臉上雖然表情淡淡,但隻要有心人都能聽出他不太想繼續攀談下去。

美麗的空姐自然能夠聽出,但是卻依舊不想這麼快放棄。

“何先生,我姓嚴,嗯……這是我的電話。”說的時候她悄悄的將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小紙條遞了過去,“希望以後我們能有聯係哦。”

墨深沉默,好意的收下。

一趟飛機,他的口袋裏已經積聚了相同的小紙條。

對於這樣的情況,他已經從最初的不耐煩到現在的平淡置之了。

不能不講的是,這三年來,他的脾氣算是改善了很多,至少不會再以冷漠視人。

走出機場,G市的一切還是那樣的熟悉,卻也有一些陌生的改變。

走到垃圾桶邊,他順手將口袋裏寫著不同芳名和電話的紙條或是名片丟了進去。

“墨深!”一個輕靈的女聲在背後響起。

他剛轉過身,一抹小身影便猛撲了上來,“墨深,我終於等到你了,你怎麼現在才來?我一個人在機場等的好無聊哦!”

說話的人是個女孩,那明亮的大眼睛像兩隻燈泡一樣,漂亮的臉蛋上滿是燦爛的笑容。

“我不是說航班晚點了麼?怎麼會等了那麼久?”

“人家迫不及待嘛!”女孩紅著臉說,很自然的挽起墨深的手臂,拉著他往停車場走去,“你都不知道我這一個月有多想你,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回來了。嗯……墨深,你叫叫我的名字啊,我好久都沒聽見你叫我了。”

“……”他轉眸,凝望著她笑的很燦爛的臉,沉聲叫了一聲:“路箏。”

路箏是墨深在做交換生的時候認識的。四年大學後,他在那裏讀了兩年的研究生,和路箏是同班。

來到停車場,已經有一輛BMW在等候,駕駛座上的人從後視鏡裏看到他們,對後座的人做了個手勢,大家一起下車:“何翻譯,真是好久不見。”

墨深看去,竟是大學的時候玩的那群同黨。

“哎呀,又換了一個啊,聽說我們的何翻譯在國外生活很豐富,女朋友經常換來換去?”思弦還是一嘴的刻薄。

墨深臉上表情淡淡,但是一旁的路箏臉色明顯的不好看起來。

“你們怎麼會在這裏?”他問。

“何翻譯大駕光臨,我們豈有不來迎接的道理?”

“就是,墨深,我總算等到你來了。”程威說,“這三年你沒在公司,隻靠網絡聯係,可把我這個實際行動派的人給累死了,女朋友都沒時間陪,這次你回來,我可得好好放一個長假才行。”

一行人有說有笑,墨深還來不及放行李就被拉到了酒吧裏去。

酒吧還是原來那個酒吧,三年了,一點改變都沒有。

路箏是個好學生加乖乖女,每天除了上課放學回家就是看書,從來沒來過酒吧這樣的地方。第一次來,難免有點小緊張,被像思弦這樣的女人看到了,難免忍不住唏噓一聲:“墨深,你從哪裏拐來的中學生?看她那麼嬌小的娃娃相,你該不會是拿了塊糖果把人家哄騙過來了吧?”

一群人不禁起哄。

“就是就是,墨深,這個女生太小了,換一個吧,人家會說你摧殘國家花朵,園丁阿姨要找你算賬的……哈哈。”

墨深不理會他們的調笑,帶著路箏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喝什麼?”他問她。

“隨便什麼都好。”她回答,耳邊鬧哄哄的,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唱《死了都要愛》。

坐在不遠處的思弦悄悄地打量著她。

路箏,其實她並不是第一次見她,她的父親和她父親在商業上有過合作,偶然吃飯的時候她是見過她的。那個時候她也是像現在這樣子,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父親的身邊,是個很發容易讓人忽視的角色,隻不過許是她女人的天性太強,任何女人的容顏隻要在她眼前閃現過,她都能記得住。

其實路箏是一個很清麗的女生,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形的,身材嬌小玲瓏,巴掌大的臉上有一雙引人注目的大眼睛,隻不過那雙眼睛雖漂亮但是沒有靈動,給人很憨厚老實的感覺。

從剛才她的神色來看,就知道她是一個把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的人,這樣的人單純極了,做她的男朋友應該是會很累的那種。

她知道,墨深這三年來幾乎每個月都在換女朋友,最短的事件甚至才兩三天。

可是他對女朋友都很好,非常的體貼,但是卻讓人找不到有“心”的感覺。

就像一個做母親的,孩子想要什麼她就跟他買什麼,但是那個孩子卻總是說自己感覺不到母愛。等到長大的時候他才發現,有些愛隻是表麵上的,那不叫愛。

對於這樣頻繁在墨深身邊更替的女孩,思弦真的一點嫉妒或是羨慕的心情都沒有,更不會像以前一樣總是會想耍心機把那個女生害的有多慘。

也許那些主動離開墨深的女孩都知道,他的心永遠也不會用在她們身上,也許就連他自己也不曾發現自己已是個無心的人。

玩了一個下午,已經有人將墨深的坐騎開來,大家陸續的散了之後,墨深送路箏回家。

習慣的打開後座,路箏乖乖的坐在後麵,從後視鏡裏偷偷打量著墨深英俊的臉。

當過墨深女朋友的人都知道,他的車子副駕駛座上的位置永遠都是空著的,即便是一車人不夠坐,那個位置也會空在那裏。久了,仿佛大家都當成了一種習慣,上車的時候很有自知之明的坐在後麵。

一段路並不遠,很快就到了路箏的家,臨下車的時候,路箏拽著衣角有些不安的問:“墨深,我今天的表現是不是很差?”

墨深挑眉:“為什麼這麼說?”

“你的朋友都那麼開朗,我感覺自己好像什麼都不會,還讓你被他們笑,我覺得自己好糟糕。”

他失笑,習慣的揉揉她的長發:“你想多了。”

“是嗎?”她大眸中有著不安。

“嗯,沒事,你快點上去吧。”他說,勾出一抹微笑,沉澱了她的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學會不吝嗇自己的微笑,因為曾有人說過,墨深,你要多笑笑哦,那樣才會讓人有溫暖的感覺。

“那我就先上去了哦。”她終於綻放出一絲笑容,從車上走下來的時候想了想,湊到車窗前問,“墨深……你要上來坐坐嗎?”

這樣的邀請,含義不言而喻。

如果跟家長見了麵,關係應該會比較穩定了吧?

“不用了。”可是他如是說。

“哦。”心裏不是沒失望的,但是路箏還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好。”他應承,盡管其實內心想拒絕的。

看著她轉身歡快離去的背影,墨深轉頭,發動車,離開。

三年前,他帶著一顆麵目全非的心遠走天涯,三年後,他重返這裏,該如何重新麵對這片埋藏了太多不堪回首往事的地方?

學愛,他學了三年,隻是依舊不知道成果。

他沒有回家,來到的是那個充滿回憶的公寓。

站在門口許久,看著僵硬的大門,一分鍾後,才慢慢的拿起鑰匙開門。

許久未住的公寓充滿了灰塵的味道,他扭開燈的開關,黑暗的房間騰地亮了起來,熟悉的環境展現在眼簾,一股無名的刺痛從心中泛起。

他放下行李走到窗前將窗子打開,暖風從外麵吹了進來,離開的時候是冬天,回來的時候是夏天,可那溫暖的風卻仍舊沒有吹散他冰冷許久的心。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他才剛回來,會是誰?

他轉身,打開門,出現在眼前是一張熟悉卻深藏在記憶深處不敢碰觸的臉,他呆在那裏。

“墨深。”

低沉的聲音裏隱隱的藏著激動地情緒。

墨深沒回答,不可否認的是,眼前的人是他回國來的第一個驚訝。

如果是以前,他會選擇將門關起來,然後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隻不過這些年以來所發生所經曆過的事情已經讓他能夠看淡一切,隻要是與另一個人無關的事物,他都可以以平常心對待。

他退後一步將他請了進來,環視了房子一眼,道:“我剛回來,家裏什麼都沒有……”

“沒事,我們是兩父子,不用這麼客氣。”何家賢打斷他的話。

“那你隨便坐。”他輕聲回應。

何家賢倒是不急著坐下來,而是由上到下打量著他:“這幾年在外頭,有沒有吃飽睡好?”

“有。”

“墨深,這些年我這個做父親的很對不起你和你的母親……在你離開之後我才知道你母親她……”

“你不用內疚,她走的時候很安靜,是笑著走的。”他的這句話並不是想要安慰他什麼,而是這麼多年了,如果他真的有心,也不會到現在才來找他,此刻站在他麵前說這些,實屬沒有必要。

“墨深……”

“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如果是懺悔或者內疚,我覺得沒必要。”他打斷他的話,“如果你一定要聽的話,我可以直接把話挑明。說實話,我怪過你也恨過你,那隻是以前。怪你是因為你的確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恨你是你沒有給我一個好家庭。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也談不上什麼怪或者恨,也許我們以後還會意外的碰見,那個時候我可以把你當成一個陌生人,或者是一個必須尊敬的長輩。但是今天我有些累了,如果沒事的話,你能不能先離開?”

何家賢怔了一下,似乎沒有想過他會一下子說這麼多,並且拒絕的這麼徹底。

他輕笑了一下:“好好,你累就先休息,我……還能跟你說件事嗎?”

“什麼事?”

他朝門口叫了一聲,“小湖,你出來。”

墨深看過去,隻見沒關門的門口站在一個女孩呆呆的看著他們。

“小湖,來,我給你介紹,這是我兒子。”

“你好!”女孩有些生澀的跟墨深打招呼。

墨深輕點頭示意,不明白何家賢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幫你請的人,平時可以幫你做做飯做做家務,不要看她年齡不大,但是很會照顧人。而且她就在附近的A大上學,很方便。”

“……”

“墨深少爺,你長得真帥。”那女孩呆呆的看著他說。

“……”

見墨深沉默,何家賢笑著說,“小湖,不要這麼拘謹,我們都是平常人,你不用少爺少爺的叫。”

“是嗎?可是……少爺真的比言情小說裏的少爺都還要帥還要好看。”

“……”墨深嗆了一下,“我不需要人照顧。”他說,“如果沒事的話,你們都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語氣裏的逐客意思很明顯。

“可是……”何家賢有些猶豫,他找小湖來的一個原因是想要照顧墨深的起居,還有個原因就是小湖的身世也比較可憐,可是明擺著墨深並不想接受他的這個“好意”。

“我以前不需要人照顧,現在更不需要。”墨深說,“你們走吧。”

“那好吧。”何家賢點頭,最終隻有離開,“我以後再來看你。”

墨深沒回答,待到他們離開就直接將門關了上去。

小湖仿佛還沒回過神來,直到聽到門響,才記得問:“叔叔,那個真的是你兒子嗎?怎麼看起來那麼冷漠啊?”

何家賢歎息,“那是因為我對不起他。”他仿若回憶起了什麼似地,感歎道:“這幾年我想方設法想要補償他對他好,他缺什麼我就跟他買什麼,可是都被一一退了回來,沒辦法,所以我才想到請一個人來照顧他。他是一個孤僻的孩子,不喜歡跟別人接觸,平時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整個屋子冷冷清清的,我希望能多個人,也多點人氣。”

“難怪你一開始跟我說我不會怎麼做家務也不要緊,叔叔,你不會就是看中了我話特別多,所以才找我來的吧?”

何家賢笑了一聲,“聰明的孩子,我就是想讓你能陪他多說說話。不過,你剛才的表現跟你平常可真不像同一個人”

“那是叔叔你不知道,你兒子長的太帥了,我第一眼看見的時候眼睛都直了,哪還想的起來要跟他說什麼啊。等我回去一定要跟寢室的人炫耀炫耀,我可是見到了傳聞中A大畢業的在翻譯界最有名的墨深學長了。”

聽著小女生崇拜的話,何家賢隻能苦笑,答非所問的感歎道:“看來,這些年,真正能打開他心扉的人還是隻有微微。”

“微微?就是你跟我說過的蘇小姐嗎?我在學校的時候就聽過她跟墨深學長的故事。”小湖感歎道:“我真想見見到底是怎樣的女孩能夠讓墨深學長那樣喜歡,那樣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