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謹彭和醫生說完話又轉過來蹲下身對輪椅上的女孩兒說:“我們回家吧,小染。”
女孩兒呆呆望了望他,又望了望我。“他是誰?”她指著我突然吼叫道。
“哦,他是我一哥們兒,我今兒出門忘帶錢了,他給我送錢來了。”
可是女孩兒的眼睛並沒從我的身上移開:“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可能啊,長得相似的人那麼多,走大馬路上一塊石頭掉下來,砸死仨,有兩個長得差不多的,原本都是一個老祖宗的嘛。”
“你可真能扯。”我在旁邊冷笑。
“行了,甭在這添亂了林峰,你趕緊回吧,錢我改天還你。”
“錢不急,有時間處理好你的個人問題吧,甭見天往醫院紮,是好地方啊?嚇得哥們兒差點吐血。”
“行了知道了,走吧走吧。”
“那我真走了?”
蘇謹彭低著頭快速擺了擺手。
“等等!”輪椅上的女孩兒說話了,“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哦,他叫雷峰。”蘇謹彭搶著說道。
“哈哈,蘇老三,誰允許你給我家祖宗改姓的?還雷峰,虧你想得出,”我大搖大擺地走到女孩兒麵前一字一句地告訴她,“我——叫——林——峰。”
“你叫林峰?”女孩兒疑惑地問。我點頭:“嗯,林峰,錯了管換……”還沒等我說完,女孩兒就瘋了似的撲了上來。
“林峰,混蛋王八蛋,我要殺了你!”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喂,小姐,我不認識你,你打錯人了吧?”
女孩兒邊打邊哭喊著:“我他媽打的就是你!”
我徒步走在回學校的路上,嘴角還淌著血,夜風忽地吹過來,把神經割劃得生疼。剛才的那一幕還在腦中重複上演著:蘇謹彭突然拉開那個叫小染的姑娘,然後把我拖出樓道,扔在地上,兩隻拳頭雨點般落在我的臉上。在周圍樹枝慌亂搖擺的聲音中,我聽到他歇斯底裏地對我嘶喊著:“你想知道她是誰嗎?那我告訴你,她就是謝小染,謝言的親妹妹謝小染!你很好奇她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對不對?好,那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訴你,都是你害的,都是因為你!”
夜風突然那麼涼,我下意識地把脖子縮進襯衫的領口裏,我走到以前和謝言經常光顧的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冰粥店,要了兩大碗冰粥,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往下咽,冰得連鼻子和眼睛都要淌出水來。
我聽說過謝小染,以前和謝言在一起的時候常聽她提起,謝小染自小學習成績優異,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十五歲就被英國一所大學破格錄取,是一位十分傳奇的人物,是她們全家的驕傲。當時我還十分打趣地對謝言說:“早知道你有個這麼優秀的妹妹,我就……”謝言斜眯著眼睛,掐著我的耳朵怪聲怪氣地問道:“你就怎麼樣啊?”我趕緊舉手投降:“你瞧,你又多想了不是?我是說,早知道你有個那麼優秀的妹妹,我就會對你更好了。乖乖,有個那麼優秀的妹妹,你在家裏肯定特受忽視吧?”她把頭埋在我的胸前,手指在我襯衫上畫著圓圈:“才不是呢,她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驕傲呢。”
謝言就是這麼一個女孩兒,不論對家人對朋友總保持著一顆純真和向善的心。她不任性,不撒無名之嬌,凡事大度忍讓,有時候我會覺得她好得不像個女朋友,女朋友應該更無理取鬧一些,應該更柔弱些,應該更讓我懂得嗬護她一些,就像杉菜那樣。可是謝言卻像親人,深入骨髓的那種。
回到學校後,我脫掉身上的襯衫,在操場上瘋也似的狂奔起來,腦中閃過的全是謝言那張恬靜的麵孔,她在對我笑,她在叫我的名字,她在我的臂彎中伸手撫弄我的頭發。她說,等我們老了,我負責給你拔掉白頭發。可是笑著笑著她突然就哭了,淚水像突然壞掉的水籠頭,止不住。接著,謝小染那張慘白的臉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她瘋子般向我撲來,嘴裏嘶喊著:“混蛋王八蛋,你還我姐姐,還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