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拾叁章故地重遊
離朔那位東君族叔最終被撤去了掌管東海水域的一切權利，失魂落魄地做了階下囚。碧莩與許恒也有情人終成眷屬，至於許恒移情別戀碧莩的妹妹完全是個誤會——雕題國國王為阻止碧莩與許恒在一起，暗中傷了許恒，正巧碧莩的妹妹替她給許恒捎話，見許恒生命垂危便主動照顧，才導致多日未回。碧莩因為在離朔的計劃中擔當了“出賣”我的角色，天帝最終判決她從雕題國王室除名，又貶為凡人，罰她與許恒白頭偕老。這樣的結局算是皆大歡喜。整件事是離朔謀劃的，就算得罪了望川穀他也終究有功，抄寫了幾天經書後很快被解了禁足。
這倒讓我覺得美中不足了。那張可惡的臉一直出現在我腦海中，令我十分煩躁，更何況是實實在在在眼前蹦躂的本尊——離朔像個沒事人一樣，照常來尋釁，喊著那些“感謝我配合他計劃”的話。
自從在東君府邸與離朔意外發生了“親密”行為之後，每每想到，麵上就不由自主發燙，心裏也尷尬得緊。這種少女懷春的心態叫我感到可恥，明明已有五六百歲又在人間看過許多愛恨情仇，況且隻不過是一個擁抱，為什麼會念念不忘——果然是當時中了藥的緣故，一時對離朔產生了錯覺。這樣的心思太奇怪，是萬萬不能有的。更何況離朔根本不會了解我的心情，看他的樣子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無意中擾亂了一個女子的心緒，若是讓他知道這份心思免不了換來一番冷嘲熱諷。再者，天族離氏掌管整個天界，天潢貴胄向來眼高於頂，大概皆不能容忍血統混雜之人吧。趁早清醒，不要與離朔有過多接觸。
那時的我對玉氏一族了解甚少，不知道五六百歲對於玉氏這種從天地初開便孕育而出的九尾狐來說，隻不過是由兒童向青少年的過渡期，心智尚未全成熟。雖然說曾經遊曆過一段日子，但終究太短又無人啟蒙，常常置身事外以上帝視角觀察人世百態的我對感情的理解還不完全。而我作為一隻走獸，玉氏一族的第一個發情期也正逐漸接近，這個時期相當於人類的情竇初開和叛逆期。正如玉清泫對我說過的，當局者迷，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將情思的火種壓下後，分別便不期而至，我離開了蓬萊和望川穀。與離洛、離朔一同修習的時光也很快成為多年後偶爾記起的往事，新的人和事漸漸被寫進大腦。而偶遇愛好編撰各界曆史的上仙勵行，我隨他去到不同界域，與離朔更不能輕易相見了。兜兜轉轉幾乎踏遍這個世界，陰差陽錯又將我和離朔牽連在一起——那時，宛越，這個女子成了我與離朔接觸的媒介，心裏的感覺死灰複燃。接著事情的發展出人意料，我像是躲在暗處的變態，被揭穿；離朔與宛越被傷害，生死永隔。我與他的孽緣，在那時便斷不了了。
大概，年少時在蓬萊的這段歲月，是我最美好的紀念。
睜開眼的時候，視線被水汽模糊了。我抬臂遮住自己的眼睛，感到有液體從眼角緩緩滑過臉側，無聲落入枕頭裏。關於蓬萊記憶的夢，剛剛我還沉浸其中，下一秒便醒了，身體傳來一陣陣痛。哽咽了一會兒，我拿開手臂正欲起身，頭一側卻看到一張陌生麵孔。那人蹲在我床頭專心致誌地看著我，她那一頭如火如荼的紅色長發著實讓我嚇了一跳。
“你醒了，我叫螣蛇，是天帝派我來監視你的！”紅衣的螣蛇謔得站起將我扶住，在我腰後墊了好幾個軟枕讓我靠著。“你傷得重，還得多多休息。我照顧了你五天，這蓬萊島也沒有趣的物什，快無聊死了！”
“多謝。我現在清醒了你也不必守著，若是無聊的話可以去東君府上坐坐。這蓬萊，確實沒什麼有趣的。”我向螣蛇道謝後目光不由自主打量起周圍來。這間屋子依舊和當年一樣，連氣息也未變，一桌一椅都是自己用過的。可惜物是人非，還多了一個性子跳脫的螣蛇。我閉眼探了探體內的靈力，卻是比五百年修為的小狐妖還要弱上幾分，傷口的自愈能力也大不如前。
到了熟悉的地方，總算安下心來。既然螣蛇在此——她也挑明了是天帝的命令——看來我與離朔在人界鬧的動靜頗大，六界大概都知曉我這個聲名狼藉的望川穀長公主殿下回來了。天帝恐怕也要追究我當年放離朔逃脫之罪，不知道離朔又身處何處。
“那怎麼行，我可不能擅離職守。早知我便與六合換一換，去龍骨結界照看離朔殿下定有趣多了，還能看一看海景。”螣蛇一副義正言辭、不為所惑的樣子。“還有一事，慈航淨士托我傳話：要是你清醒了，即日住進藏經洞將所有經書抄寫三遍；還有，看在你與離朔的情誼上，在進藏經洞之前，允許你去龍骨結界敘敘舊。真不明白離朔殿下與你有什麼可敘的。你可得感謝離朔殿下帶你到蓬萊，受了慈航淨士庇佑，不然我和六合尋到你們後，再見便是天界的囹圄之中了。”她雙手抱臂，說到我能去探望離朔時語氣又有些不願，悄悄瞟了我一眼抬高了下巴，滿臉的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