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曾聽介紹人說起過她最愛吃的是紫葡萄,所以,第一次跟她約會時,他的見麵禮,便是給她買了一串很大很大的紫葡萄。
她當時顯得極為意外又極為高興。於是,整個約會過程中,她就邊有滋有味地吃著他買的紫葡萄,邊緋紅著臉在他麵前表現出許多的好感和溫柔來。
這使他頗有諸如“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之類的欣喜感覺。接著,初戰告捷的他便再接再厲——每次與她見麵,他都忘不了要給她買上一串很大很大的紫葡萄。
好在那時候正好是葡萄上市季節,大街小巷到處都有紫葡萄賣。他不禁覺得這可能就叫做緣分,或者至少是“天助我也”。他甚至還忍不住詩興大發,於某天晚上寫了一首題目叫作《愛情季節的紫葡萄》的小詩……
就這樣,他和她之間的愛情,便隨著葡萄進入旺市期也“旺”了起來。自然,他們的約會就一趟比一趟勤了——先是每周一次,後是三天一回,很快又進展到了天天見麵。
不用說,他天天都要給她獻上一串很大很大的紫葡萄。
然而,最近的那次見麵,盡管由於葡萄已經到了落市期,因此他是在跑了九九八十一個水果攤後才買到的紫葡萄,但當他一如既往地以相當殷勤的姿態將那紫葡萄捧到她麵前時,她卻沒有伸手去接,更沒有以往那樣的好感和溫柔表現出來。
吃呀,這葡萄特甜呢。他就很是意外又很是真心誠意地這樣對她說道。
可她卻說:我不想吃。
咦,你不是最愛吃紫葡萄麼?他不禁問。
她就回答:最好吃的東西也會吃厭的。
接著,她便兩眼定定地望著遠處,幽幽然對他說道:為什麼你隻會給我買紫葡萄呢?
這麼說完,她竟不容他再開口,便默默地轉身走了……
此後,盡管他三番五次地約她見麵,還讓介紹人跑了一趟又一趟,她則不是說沒空,就是回答身體不舒服,硬是一次也沒有赴約。
愛情季節的紫葡萄也有落市期?!
他很是想不通,同時還很是痛苦——當然是那種想不通的痛苦。
聽到“篤篤篤”的敲門聲,南先是隨手扯過來一本書蓋在那封剛寫了三行字的信上麵,同時將手裏的鋼筆左思右想地選定了一個位置放好,然後才應了聲“來啦”過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娥。娥見了南的麵便微微一笑,但似乎有些不大自然,又似乎極是殷切。
南的心頭則是刹那間滾過了一陣熱潮。南還一迭聲地對娥說了三遍“你進來呀”。
娥就這樣進了門。娥進門時的神色中仿佛已經沒有了那種不自然。娥的臉上甚至還浮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然後,娥有意無意地走到了南的寫字台旁邊。見了上麵的那本書,娥便令南有些猝不及防地一下將書拿到了手裏,同時忍不住脫口道:你在看——你在寫什麼呀?
這時,南已經一大步趕了上來,隻見他動作不無笨拙又不無慌亂地一把搶過了那張已寫有三行字的信箋,並訥訥道:哦,我在……在記筆記,邊看書邊作些記錄呢。
於是,娥的臉上就一下子又排列起來許多的不自然。娥接著還斷然拒絕了南已經拉過來讓她坐下的椅子。
南便說:坐一會兒嘛,天才剛黑呢。
娥則道:不,我有點頭疼,我要睡覺去了。
這麼說完,娥當真轉身走了。娥轉身的動作好像很是沉重又很是輕鬆。
南也就無法再挽留。南甚至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娥的轉身所具有的某種意義或某種暗示。南隻是在娥走出門去的當兒下意識地將手中的信箋捂在了胸口,同時還用心這樣在說:對不起,娥,你明天就會知道我在寫什麼了。
然後,南便關上門,並上了鎖,重新坐到寫字台前,繼續寫起那封才寫了三行字的信來。
這封信是寫給娥的。這是南第一次給娥寫信。說得更具體些,這是南向娥表達真誠愛意的“白皮書”。
因此,南寫得極是認真極是精心。南要通過這封信讓娥知道並堅信:在這個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所愛,為了你,就是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那時候,戶外那些作為白天的延續的各種聲響正漸漸褪走消失,南那雙伸在寫字台底下的腿,正越來越強烈地感受到深秋的夜晚那種涼意的侵襲……
當牆上的掛鍾敲出極幽靜的三聲響時,南終於十分舒心地呼了一口氣,並活動著他那顯然已有些僵硬了的四肢。然後,南就將寫得密密麻麻的三張信箋折疊成一種相當精巧的樣式,塞進了一個印著一朵極鮮豔的紅玫瑰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