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到地上時,才發現地上也不是羊群,我的四周睡著一大幫的人。

這個的手摸著那個的屁股,那個的屁股撅著這個的頭,這個的嘴咬住了那個的腳,那個的腳又握住了這個的手。還有打呼嚕聲磨牙聲說夢話聲,也好像還有鳥叫聲魚遊聲驢子跑聲和放屁聲。後來,我又睡了。沒有羊群,沒有雲朵,也沒有姑娘。沒有打呼嚕聲沒有鳥叫聲一片寂靜。

一陣哨聲打破沉寂,人們開始起床了。我就又聽見了穿褲子聲穿鞋聲抽煙聲還有咒罵聲。早飯是玉米粥,醃白菜和像石頭一樣的冷饅頭。來的時候聽磨叔說,吃了那樣的饅頭,頂饑,以前的人都吃生肉生菜生土,身上有勁,耐勞耐摔,哪兒像現在的人,都退化了。為了抵抗退化,那天早晨,我一連吃了六個冷饅頭,感覺肚子就像岩石一樣堅硬了。

第二聲哨子吹響的時候,我們就都站到了那輛破舊的鏟車前。瘸三一骨碌爬上鏟車,點上一根煙,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口煙霧。他奶奶的腿,誰要是不想幹早滾蛋,鐵打的江山流水的兵,別覺得自己是個人物。我不管你在家是幹什麼的,來到這兒就是一泡****。不服氣的就找到我,咱當麵說,誰要是再在背地裏嚼舌頭根子煽風點火,讓我發現,非打斷他的腿。說完,就左右擺動了一下他那條畏畏縮縮的腿,又噴出了一口煙。

瘸三分配給我的工作是給砌牆的師傅打小工。我伺候著兩個人,一老一小。那老的披著一件露出棉花的破襖,腰間係了根電線,一雙飽經滄桑的鷹眼滿含殺氣,一把瓦刀揮得出神入化,他是工地上的頭把刀,別人都叫他頭把刀老李。小的和我長的差不多高,膚色黝黑,手掌奇大,聽磨叔說手掌奇大的人都是砌磚的奇才。

我伺候了這個奇才半上午,也把我累得夠嗆。一會兒要這一會兒要那,砌的牆麵跟豬屎一樣。頭把刀老李斜了他一眼,一抬腳就在他砌的那麵牆上踹了個大窟窿。他乖乖地俯下身來補窟窿,氣兒都不敢出,屁都不敢放,窩著氣了憋著屁了就來我身上撒火,一會兒說磚太髒,一會兒嫌泥太硬。那天我也是強忍著一肚子的怒火,想當初在北坡上放羊,那受過這種氣。我一生氣,推著灰漿車就走了,把他倆撩在那兒,要灰要磚自個兒伺候自個兒。

我推著灰漿車去找富才攀談。富才是開攪拌機的,不受氣,一個人倒沙倒水泥,清靜。我走過去時,他正跟虎子在那兒嘰嘰歪歪的不知說些什麼。虎子見我走過來就拍著我的肩說,昨晚的好戲你全錯過了,可不能怪我,我囑咐過你晚上有節目的。我沒搭理他,懶洋洋地推著灰漿車放在了攪拌機下。

昨晚回去後就沒找個地方放放毒,虎子又朝富才擠了擠眼說。去你娘的,我才沒你下作呢,你不知道又浪費了多少斤衛生紙呢。富才說完就走過去給我放了一車灰。虎子又伸長脖子衝富才喊道,我沒個女人隻好拿衛生紙出氣,要不把你的梨花借給我用用。富才聽後臉一沉,抄起鐵鍁就要朝虎子劈過去。我趕緊攔住他問,你們到底說的啥,雲裏霧裏的。富才見我問他,臉上又堆起了笑容,興衝衝地說,昨晚,虎子拉著我到張總的辦公室,你猜看到了什麼,他的幹女兒,就是那個穿紅上衣的小****,正兩手撐著桌子撅著個大白屁股讓他幹爹操呢,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似的……沒說完,富才便也神經錯亂地搖頭晃腦起來。

一個來打灰的小工看到了,走上前壓低聲音說,你們積點陰德吧,見著漂亮的姑娘就去編派人家,小心讓瘸三聽見了告訴張總,揭了你的皮。虎子聽後四下裏看了看,又故意扯著脖子喊道,我怎麼編派她了,明人不說暗話,你不信,你現在去張總的辦公室聞聞,估計那股子騷味兒還沒散呢。沒人再接他的話茬了,他就走到我跟前,拍了下我的屁股輕聲說,你小子還沒碰過女人呢,今晚哥帶你去過過眼癮咋樣。我說呸,去你娘的,別來惡心我,你快點把那一車磚拉到我那兒吧,一會兒那個小王八羔子沒磚了,又該氣得呱呱亂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