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皇城春暮(1 / 3)

我帶著香雲利用輕功身法,逾後院影牆而出,飛葉摘花的身法可以幫我在危急時刻逃逸,我用心苦練,已經有了很大進步,香雲輕功並不弱,都快追趕不上我了。

皇城裏麵除了重重的宅院府第,遠沒有金陵城的街上好玩,我拉著香雲的手四處閑逛到午朝門附近,正在發愁出不了皇城的門,身邊卻停下了一匹馬。

準確的說,是一匹馬上還有一個人,一個很帥氣的年輕男人。

我可以肯定這個騎馬的男人一定是皇子。

朱元璋規定過皇子們應該穿什麼,他穿的正是明初皇子的標準服飾,頭戴金冠,長長的淡黃色飄帶垂在兩側,五種顏色組成的上衣,四種顏色組成的下裳,腳上一雙登雲靴。他的臉龐看起來年輕而充滿朝氣,眉宇間卻又似隱藏著淡淡的一縷憂傷,濃密的兩道劍眉下有著一雙睿智機警的眼睛,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氣質,秦王、晉王和燕王同樣也擁有。

那是一代傳奇皇帝朱元璋的兒子才會有的氣質,鳳子龍孫的王氣。

那年輕的皇子手握一根馬鞭,正在馬上打量著我。

我抬頭看他時,發現他居然在對我微笑,說:“你們在這午朝門前已經轉了好久了,是想出去對不對?你們是從哪裏來的?”他的笑容很親切,像冬日裏溫暖和煦的陽光,他隨和的態度就像是一個多年未曾謀麵的朋友。

我趕緊拉著香雲向他行禮說:“我們是蜀中人氏,初次到金陵,所以想四處走走看看。”

他點頭笑道:“原來你們是十一哥帶來的。”看來他誤以為我們是蜀王的隨從了。

我連忙解釋說:“殿下,我們雖是蜀中人,但此次帶我們來的是燕王殿下。”

他有些迷惑,說道:“四哥已經到了麼?你們既然來自蜀中,怎麼會跟著他?”

我心想這話可就長了,我哥哥把我送給晉王,晉王又把我轉手給燕王,我怎麼說得清楚?隻得簡單答道:“燕王殿下昨夜才到的,我們跟隨他也是因為種種機緣巧合。”

他直接問道:“你們是四哥的侍妾嗎?”

我不禁紅了臉,搖頭說道:“不是,我們是暫時跟隨殿下的隨從。”

他微笑道:“你若想出這門,我倒是可以帶你出去。不過隻能帶你一個人去,你可敢跟著我麼?”

香雲急忙輕拉我衣袖,示意不可答應他,我直覺他對我並沒有惡意,說道:“我並非不敢一人隨殿下出去,隻是不能丟下她獨自去,若是不能出城我們就一起回去。”

他一邊大笑揚鞭策馬,一邊說道:“我帶多少人出去都沒有問題,隻是怕四哥回頭找我要人呢!”

他的笑聲和馬蹄聲漸漸遠去,我還在疑惑他到底是誰。他的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歲,是十六皇子慶王、十七皇子寧王還是十八皇子岷王?

眼見皇城是出不去了,我和香雲隻好沿原路返回燕王府。

沒走多遠,我們又遇到了幾匹馬和幾個人。其中一個同樣穿著皇子的衣服,麵貌同樣俊秀,氣度同樣雍容,還擁有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年紀似乎比晉王和燕王略小,遊弋不定的眼神正在我和香雲的身上掃視。

朱元璋的兒子太多了。

四月初,皇城內,這樣的時間和地點似乎隨便走走就能碰到幾個皇子,看來這個皇子也準備和我們說幾句話,因為他已經把馬停在我身邊,他上上下下看了我半天,說道:“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連問題都一樣。我隻得把剛才回答那個不知道是十六十七還是十八皇子的話又說了一遍。

他接下來的話就不一樣了:“看來蜀中的美人還是多些,十一弟竟然遺漏了你,實在是粗心大意。你們想出皇城去逛逛嗎?”

我和香雲相視一眼,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他微笑道:“我可以帶你們出去,不過我剛覲見了父皇回來,要回王府換套衣服,你們等我片刻如何?”

我總覺得不太妥當,急忙說道:“多謝殿下,我們恐怕燕王殿下在找我們,必須回去了。”

他溫柔說道:“四哥今天恐怕不會那麼早回來,你們就如此不給我麵子麼?去我那裏坐一會兒也不肯?”語氣雖然溫柔,但是隱隱已有脅迫之意。

我無計可施,心想大不了跟他去坐一會就回來,他既然知道我們是燕王的隨從,應該不會有歹意。

進了他的王府,我們才知道遇見的是楚王,就是那個娶了十二位妃子的六皇子。楚王讓我們在一間敞軒之內坐下,丫鬟奉上香茗,我轉了大半天早已渴了急忙喝了一口,這茉莉香片的確很香。軒中陳設富麗堂皇,與燕王府大相徑庭。地上鋪著龍鳳錦飾花紋的鮮麗地毯,排列有玉幾翠屏,室內擺設,琳琅滿目中西雜陳。

香雲忽然掩嘴驚呼了一聲,我隨她目光望去,隻見西麵牆上掛著的一幅女子圖畫,畫中美人竟是數名裸體少女。這幅畫比起我在二十一世紀所見的油畫人體素描,其實算不了什麼,但是楚王將這種畫公然掛在敞軒裏,也實在是太不成樣子了。

香雲滿麵通紅,低聲啐道:“小姐,奴婢看這楚王殿下品行似乎不端,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速速離開為是。”

我點頭說道:“不錯,我們還是趁早走。”

我攜著香雲的手正要步出軒外,隻見楚王已經換過了衣服,穿著一襲青色的鏤花絲質輕袍走了進來,他的容貌風度並不輸於諸王,但是我對他實在是沒有半點好感。

楚王攔在軒門口,微笑道:“怎麼了?想回去麼?”

我不再跟他客套,說道:“我們一定要返回燕王府了,請殿下放行。”

他的笑容更加隱秘而曖昧,說道:“你現在鬧著要走,隻怕過些時候,我趕你走你都不肯。”

香雲已經先我一步近他身旁,聲音清脆說道:“燕王殿下待小姐如同上賓,請殿下不要阻攔。”她話中之意很明白,告訴他燕王對我們尚且以禮相待,以警示他不可對我們過於放肆。

楚王不再說話,輕輕擊掌,剛才四麵透風的敞軒門窗竟然在瞬間合攏,我發覺情形不妙,眼色示意香雲,正準備以飛葉摘花的身法逃逸而出,卻隻見楚王身後閃出四名黑衣男子,出手如電光石火般快捷,已點中我們肩頸穴道,我隻覺全身失去力氣,軟軟的倒下去,楚王則正好將我抱入懷中。

香雲不知被他們帶往何處,楚王的目標似乎是我。

軒內悄然無聲,一片寂靜,白煙嫋嫋發自玉質“噴香獸”仰起的獸吻,那種淡淡的異香,讓我覺得渾身燥熱,頭昏腦漲圍屏之後有一張柔軟寬大的床榻,楚王抱著我躺下來,我身上的外衣已被他脫下。他神秘多情地微笑,隻讓我覺得憤怒、羞窘、恨惡,我沒有想到堂堂藩王會做出這樣卑鄙下流的事情來,W城還是他是屬地,簡直是對未來的W城的侮辱。

他眼睛裏充滿著情欲之火看向我的臉,感覺到了我眼中的敵意,並不生氣,柔聲說道:“小美人,你別怕,我會對你很溫柔的,決不會比四哥差。”

如果眼光可以殺人,我此時眼裏的寒光足夠把他碎屍萬段,穴道被製,我完全沒有還手之力,隻要我的手指能動,就有辦法對付他,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看他的眼神立刻變了,既嫵媚又溫柔。

他笑得更加開心,說道:“那香片的味道如何?”

我輕輕眨了一下眼睛,目光更加纏綿。

他的手撫摸我光滑的頸項,笑道:“很好,我不喜歡不解風情的女子,不知道四哥平時是怎樣調教你的……”他手指輕點,我隻覺渾身麻木的感覺消失,試試手指,已經可以靈活自如的動彈了。

機會已經來了,他翻身壓住我的時候,我的指甲輕輕劃過他的後背。我右手的食指甲中藏著“萬丈玄冰”,此毒一觸即發,深入骨髓,中毒者全身猶如墜入冰窟,血液幾乎都要凍結。

他眼中的神情遽變,火已凝固為水,凍結成冰。

我輕聲對他說道:“我剛才忘了告訴殿下,我不但來自蜀中,而且姓唐。”

我穿好衣服,楚王望著我苦笑,半天才說:“蜀中唐門!你在床上也是這樣對付四哥的嗎?”

我笑不出來,板著臉說道:“殿下不要隨意猜測。”

楚王似乎很意外,說道:“你們竟然沒有?四哥如今莫非是轉性了?以前他可不是這樣……”

我不想聽他廢話,打斷他道:“請殿下放我的丫鬟和我出去,我們平安到燕王府裏,我自然會立刻把解藥送過來。”

楚王眼中又泛起笑意,說道:“今天這事,還是把四哥請過來,大家說清楚好些。”

我大怒,急道:“說什麼?你要告訴他你把我弄到這裏,然後……”

楚王笑道:“你既然跟四哥沒什麼,如今你我已有肌膚之親,倒不如嫁給我,我一定會對你負責到底的。”

強盜邏輯。我徹底無話可說。

楚王居然要去請燕王來,還要把這事告訴他,想讓燕王把我轉手給他。如果真是這樣,估計我還沒瘋掉,燕王要先瘋掉了,這些皇子真不愧是親兄弟。

我瞪著楚王,還沒來得及說話已經感覺到全身開始發燙,心跳也越來越快,渾身酸軟無力,昏沉沉象喝醉了酒的感覺。難怪他中了我的“萬丈玄冰”之毒還那樣若無其事,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他在我剛才喝的那茉莉香片裏麵放了些“不好”的東西,很可能就是催情藥。

楚王看著我,神情頗為得意,他取過一件衣服披上,走近我身邊,帶著他那招牌式的笑容對我說:“這‘合歡散’的效用至少也要持續半個時辰,你若是改變主意,就把解藥給我,很快就不用那麼難受了,你現在還不懂男歡女愛的快樂,等你到了我身邊以後,我每天都會教你……”

聽到他確定的告訴我真的給我下了那種藥,我對他隻有四個字的評語:相當無恥。

我越生氣,身上那種燥熱的感覺就愈加強烈,不過目前為止我沒有失去理智,楚王在毒藥的控製下也不可能對我做什麼,我一定要靜下心神,控製自己的情緒。

我盡量鎮靜自己,望著他說道:“你別想,我寧死都不要嫁給你。”

楚王身後的塹金圍屏邊緣很寬,鏤空萬字木製花紋的中間鑲嵌著一麵銅鏡,我恰好看到了鏡中的自己,粉麵如同初春桃花般燦爛,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誰,誰都會覺得那是含情脈脈的眼神。

楚王笑道:“你若是在考驗我的耐心,我願意奉陪。”他走到軒窗旁邊,對外沉聲說道:“去請四哥來,就說我有要事與他商議,在府中相候。”

窗外那人應答而去,楚王回到軒中椅上悠然坐下,饒有興味的看著我,我懶得理他,遠遠站在離他數尺之外。

半個時辰之後,我終於恢複了正常的感覺,輕輕籲了一口氣。

楚王忽然對我說道:“你真的很特別,從來沒有女子能在我的麵前抗拒合歡散的藥力。”

我看向他說:“藥力並不可怕,可怕的不過是自己的意念,你以前所見的女子若是本無意中人,自然不能抗拒。”剛才我心中時刻牢記顧翌凡的影子,那憂傷和思念足夠抵擋一切來自身體上的欲念衝擊。

楚王輕輕點頭說:“你說得不錯,我開始擔心四哥了,他如果不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就一定是最痛苦的男人。”

這話讓我迷惑不解,他眼光又柔柔的向我看來,說道:“你心裏一定有人了,是麼?”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討厭的楚王麵前,我居然想說真話,我抬起頭緩緩對他說:“是的,我有一個真心相愛之人,他也很愛我,我可以為他付出一切,也可以為他去死。”

楚王的臉上寫著驚愕與不解,似乎還有憂慮和悵惘,他站起身來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心中那個人並不是四哥。今日之事就當沒發生過,等四哥來了你就跟他回去吧。”

楚王改變主意了?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反問他道:“殿下不打算娶我了麼?”

楚王竟然笑了,說:“人生苦短,還是多找些開心的事情來做,何必自己找麻煩?若是娶了你,愛上你,隻怕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再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