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也沒有被他分神,隻當剛才是屋子裏飛進來一隻蒼蠅,繼續專心致誌地對著任寧遠說話:“我喬四也是惜才的人,可惜你太不懂規矩。打傷我那麼多人,砸我場子,壞我生意,”男人將一手放在另一手掌心裏輕輕敲打,“初生牛犢啊。”
任寧遠沒有吭聲,隻在椅子上調整了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
“你說我該不該給你點教訓呢?”
措辭頗客氣,可從他嘴裏說出來就讓人覺得陰森可怖。
曲同秋“嗚嗚”叫著,驚恐萬分地看著他把手指伸出來,指甲養得很圓潤,緩緩就朝著任寧遠的眼珠探去。
任寧遠眼睛眨也不眨,隻一直保持微微皺眉的神情。
喬四手指幾乎要戳上他的眼珠了,停了一會兒,又放下來,而後衝著任寧遠笑了。
“真是一雙好眼。”
曲同秋出了一背的冷汗,身上都軟了,心髒還在怦怦跳,拚命轉著腦子,也想不出什麼辦法能把任寧遠從這地方救出去。
“挺俊秀一個年輕人,就這麼瞎了,未免可惜了。”喬四又笑了兩聲,五指分開,摸了摸任寧遠的臉頰,“你長得真是好啊。”
曲同秋差點沒跳起來,連任寧遠的表情也有些動搖,眉頭皺得更緊:“你做什麼?”
喬四笑得更曖昧,揮揮手,幾個大漢就自覺退到門外,還關上門。
曲同秋被綁著丟在角落,見喬四又伸手去摸任寧遠,驚得滿頭汗,額上青筋都爆出來了。
不管喬四又在誇些什麼,任寧遠隻說了一句:“你會後悔的。”便不再開口。
曲同秋心裏亂成一團,奮力想掙掉手腕上的布條。
被綁的時候他有心將手撐開了點,他這麼孬種的人,一般人都不會太警惕,也沒留意他那一點不明顯的花招。
捆綁已鬆出一絲縫隙,他拚了命地要把手抽出來,邊在背後能碰得到的硬物上反複磨,磨得手腕破皮也沒覺得痛,用上了全身的力氣,終於掙脫了。
喬四正背對著他,一心一意地瞧著任寧遠。
曲同秋憋著一口氣,掙紮著爬起來,扯掉嘴裏的抹布,搖搖晃晃過去。
喬四聽到動靜也立即回過頭來,在他出手之前,曲同秋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和速度,掄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他頭上。
喬四一聲也來不及出,就麵朝下撲摔在地板上,一時沒了動靜。
曲同秋盯著那失去知覺的軀體,全身僵硬,夢遊一般,怔了幾秒鍾才驀然清醒,手忙腳亂給任寧遠鬆了綁,之前那種煞氣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手指都打著顫。
“老大……”
任寧遠示意他小聲,而後蹲下去,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對著麵色青白的曲同秋道:“別怕,你沒殺人,他還活著。”
曲同秋還在戰栗,兩腿發抖。
任寧遠站起來,微微俯身,雙手捏住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楚漠馬上就會帶人來,我們不會有事。你聽著,你等下離開這裏,就立刻退學,盡快收拾東西,帶楊妙回老家去。”
曲同秋什麼也來不及準備,就照任寧遠安排的,渾渾噩噩,逃一般離開了S城。
退學手續是任寧遠後來替他辦的,楊妙辭職之後零零總總的善後,也是任寧遠幫忙打理。
他不確定喬四傷得如何,不知道事情最後到底變成什麼樣,甚至沒來能得及和任寧遠說聲“再見”。
他倉促得連回頭看一眼的時間也沒有。
回到老家的日子從最初的震驚混亂,家人怒斥反對,雙方僵持拉鋸,到最後勉強又無奈的接受,終於也漸漸上了軌道。
對要早早升級為祖父母這一事實認命之後,雙方家長便開始正式見麵,籌備婚禮,為各種細節討價還價,爭論不休。
無論是愉快的規劃還是不愉快的協商,生活終究是充實地忙碌起來。雖然不甚華麗,像一輛殘舊的南瓜車,但還是載著他和她,轟隆隆地朝著成人世界的家庭生活緩緩而去。
曲同秋自從離開S城,就沒收到任何來自任寧遠的消息。任寧遠讓他不要主動聯絡,等著就好,他便老老實實地等著。但是日複一日,愈發忐忑,等到婚期定下來,他還是忍不住,請楊妙發了短信,告訴任寧遠婚禮預定的事,順便問最近可好。
然而任寧遠簡短地回了個“好”之後,就又音訊全無。即使曲同秋一有空就守著家裏的電話機,等到的電話也沒有一個是任寧遠打來的。
無論多擅長等待的人,逐漸也覺得失去希望,他甚至連楚漠都開始懷念,更不用說想念任寧遠。
想到原本還有一小段時間可以和任寧遠相處,好好告別,卻意外提早退學,就覺得傷心又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