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同秋隻能轉移話題:“對了,小P那天開車接你,他是你什麼人?男朋友嗎?”
“你說樂婓?才不是啦,他是任叔叔的表外甥,所以比較熟而已。就他那樣子,哼。”
曲同秋以做父親的敏感,覺得女兒那一聲“哼”,倒不是真的嫌棄,反而有點此地無銀的曖昧,想到急著要跟任寧遠斷掉的關聯卻又複雜了一層,不由愈發心焦,問道:“你真的想和我一起住嗎?”
“當然啊爸爸。”
“然後再不和任寧遠聯係了?”
曲珂“咦”了一聲,反問他:“你不想再和任叔叔來往了嗎?”
曲同秋略微為難地:“我和他……合不來。”
“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可以讓任叔叔改,”曲珂停了一下,“他好掛念你的。如果像以前一樣住到一起,他一定會很高興。”
曲同秋隻能勉強說:“我不想跟他住在一起。我也不想和他再碰麵。”
曲珂也沒再堅持了,隻默默走了一段以後低聲說:“任叔叔那樣就太可憐了。”
曲同秋有些意外,遲鈍了一下,才意識到,曲珂和任寧遠其實已經有了很深厚的感情。在他“去世”之前,他們倆就已經相當親密了。
他相信任寧遠沒有在背後搶奪他什麼,曲珂對他的孝敬和想念也都是很真心的。
隻是曲珂甚至不需要知道什麼,就自然而然地去維護任寧遠,而不是他。那兩個人之間的好感和親近,是出於本能的。
一想到“血濃於水”這個詞,胸口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打得他裏麵都晃蕩動搖起來。
他恨任寧遠騙了他,而他也一樣騙了曲珂。
他心裏清楚,曲珂和他在一起的生活不會有豪宅名車,隻有潮冷的地下室、過道裏永遠也晾不幹的衣服、魚龍混雜的鄰居,還有一個擺攤度日的父親。
而他甚至不敢讓她有選擇的機會,他讓她以為他就是她父親,以為她隻能接受這種生活。
他也和任寧遠一樣,為了得到自己很想要的東西,而忍不住要去欺騙別人。
而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說不定曲珂也會像他恨任寧遠那樣恨他。
“其實任叔叔對我們一直都很好。你不在的時候,任叔叔自願擔任我的監護人,對我就像自家人一樣,什麼都幫我安排。不管我做錯什麼,他都沒生過我的氣。除了爸爸,再沒有人會像他那樣照顧我了。”
曲同秋忽然覺得,他真的能瞞得住嗎?也許五年,十年,曲珂都不會發現,那二十年,一輩子呢?
或者,就算曲珂永遠也不知道,他真的就能贏得過父女的天性嗎?無論他怎麼假裝是她父親,她漸漸長大了,也會本能覺得是任寧遠比較好,比較親近。
“爸爸,任叔叔是做錯了什麼事?你以前不是很喜歡他的嗎?”
“……”
“你從小就教我以後要報答他,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你也總是很開心,”曲珂斟酌了一下,“我知道,任叔叔他可能不算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他會做一些讓爸爸你不容易接受的事,但是,爸爸,你有沒有想過試著接受呢?”
“……”
“任叔叔這樣的人,錯過以後就碰不到了。”
“……”
“和任叔叔在一起,才有一家人的感覺,爸爸你不覺得嗎?”
曲同秋看著曲珂,恍惚間有了些遙遠的感覺,陽光也暗淡了,他還牽著她往前走,邊走邊覺得身體裏麵“哐啷哐啷”地直晃蕩,像有什麼東西碎裂了一樣。
“等吃了飯,我送你回去吧。”
“爸爸?”
“你跟任寧遠住在一起比較合適。”
曲珂有些失措了:“爸爸……”
曲同秋突然說:“我不是你爸爸。”
曲珂張大了眼睛,沒吭聲,憋住似的,過了一陣才小心翼翼地:“爸爸,你別生我的氣,我隻是隨便說說……”
“我不是說氣話。”這樣講的時候,自己眼前也模糊了。
曲珂眼睛睜得愈發大。
“我生不出你來的,”開口的時候喉嚨像有東西塞著,“我是AB型,我跟你媽媽,都是很普通的陽性血。”
小女孩臉色刷地白了,直直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你的任叔叔,他才是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