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這名字似乎在哪聽過,再看那花附近並沒有光,但卻能讓人清楚的知道它是紅色的,我小心的問:“你說什麼?”
老艄公道:“曼珠沙華,就是石蒜,蟑螂花。”
我馬上反應過來:“就是閻王殿外麵種的趕蒼蠅老鼠的那種?”
老艄公點點頭。
我會想起剛才他說的忘川河,大吃一驚:“那我死了?”
老艄公說:“來到這裏,是活還是死已經沒有區別了。”
我這才知道剛才果然不是在做夢,心中一寒,馬上對老艄公說:“師傅,拐個道行嗎?先開到地府去,我要去見閻王。”
老艄公說:“我們這線路是固定的,不能改變。”
我說:“我是閻王特派的陰界特使,你把我送到閻王哪裏,我讓他給你漲工資。”
老艄公說:“我是誌願者,沒有工資。”他頓了一下,又道:“而且就算你是閻王本人也沒有用,我這裏開不到別處。”
我問:“什麼意思?”
“這裏是處於六界之間的另一個空間。”老艄公說,“和鬼界並不相連。”
我說:“那我怎麼回去。”
好像我問了什麼可笑的問題一般,老艄公笑著搖了搖著頭:“來了這裏,還想回去?”然後停下動作,說:“到了。”
我抬頭一看,船已經到了岸邊。
老艄公示意我下船,我見岸上除了紅豔豔的蟑螂花之外不見一個人,心想下去了更沒人說了,問老艄公:“就沒有人回去過?”
“你說人類?不久之前倒是有一個。”老艄公一邊靠岸一邊說,“但是那人和你不同,他是個有道行的道士。”
我心虛的說:“我也是個道士。”
老艄公看了我一眼,把船停在岸邊說:“可他法力很高。”
我聽著很熟:“那道士叫什麼名字?”
老艄公說:“好像是姓馬?”
我拍腿叫道:“他是我爺爺的二叔的大爺的曾孫子。”
老艄公同情的看著我:“這種裝熟的辦法早就過時了。”
我說:“沒裝熟,是真的!我也姓馬!”
老艄公問:“那你知道馬道長現在在哪裏嗎?”
我走下船說:“不知道。”
老艄公歎了口氣,把船往外劃,一邊劃一邊道:“他當年說這裏很危險,要一直守著,即使死了魂魄也不會投胎,現在卻又不見了……哎,真沒想到啊,他也會說不見行蹤。”
我高聲喊:“船家,你先別走,告訴我他是怎麼出去的?”
老艄公沒有答話,慢慢劃動著船槳,消失在黑色的虛空中。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一陣頭暈,不由自主的搖晃起來,等穩住身體,我再看見周圍漫無邊際的紅色蟑螂花,心中一陣煩躁,快步往深處走去。
走了一陣兒,我忽然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人,我連忙跑過去,拍著他的肩膀道:“哎呀,總算碰見個人。”
那人轉過頭,竟然是一具幹屍!
他眼珠子已經沒了,眼眶的地方留著兩個空洞,臉上皮膚縮成一團,整個牙床都露了出來,隻有頭上還稀稀拉拉的帶著頭發,除了多層皮,其餘看起來跟骷髏沒兩樣。
幹屍用兩個黑洞眼眶盯著我,我不知道他沒有眼珠到底能不能看到我,隻是被他盯的心中發寒,雞皮疙瘩布滿全身,隻後悔手邊沒有拿防身的東西。
幹屍看了我一會兒,移開目光,慢騰騰的站起來,朝前走去,邊走邊發出奇怪的聲音。
他舌頭已經幹了,隻能發出一些無意識的音節,我聽不出他到底在說啥,但那聲音聽起來說不出的悲愴。
在他走動的時候,我發現他的背後帶著一隻細長的尾巴。
這是隻妖怪。
幹屍走了幾步,忽然倒在地上。我以為他是自己絆倒了,沒想到那裏又站起另一個幹屍!
第二具幹屍把第一具幹屍按在花叢中,瘋狂的撕著後者的肢體,第一具幹屍一點血都沒留,被扯爛的地方不斷發出類似於布條被撕爛的聲音,最後被撕的粉碎。
第二具幹屍把從第一具幹屍身上撤下來的皮放在自己的嘴中咀嚼,嚼著嚼著忽然嚎叫起來,抱著第一具幹屍的屍體不停的重複著一個音節:“麼……啊……麼……啊……”
紅色的曼珠沙華藤蔓一般纏繞上兩具幹屍的肢體,最後將兩具幹屍一起裹了起來,片刻之後,藤蔓退了下去,原地隻留下了一堆白骨。
這個花會吃人!
我站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花海中從頭涼到腳底,想要逃,卻不知道能逃向何處,腳一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堆白骨。
就在這時,我在那堆白骨中看到了兩條一模一樣的尾巴骨。看到那個,我才明白剛才第二具幹屍說的“麼……啊……麼……啊……”是什麼意思,它在叫“媽媽”!
這妖怪吃掉了他自己的媽!
我身上湧出一股惡寒,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爬起來就跑。
曼珠沙華發出紅色的光,花田如同不斷展開的紅色綢緞一樣隨著我的腳步向遠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