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發現他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不但無比的冷酷,同時無比的殘忍。他似是依稀記得我和古麗雅,還有阿米爾是以前親近的人,也隻同我們三個說話。其他時候便是終日沉默,常常跑到樹母神上,獨自眺望遠方出神。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就連同公主大婚,也是意興闌珊,對性事似是了無興趣。老夫一方麵暗自高興,突厥有了一個如此睿智聰慧、潔身自好的可汗,另一方麵又擔心,那《無相真經》會不會令狼神之子的阿史那家無後?然而老夫萬萬沒有想到,一見到姚碧瑩手中的花姑子,他便立時抱緊姚碧瑩,肆意哭笑,再不放手。
“從此他開始流連美色,然而除了姚碧瑩,無論任何美人皆不會專寵超過一月,就連皇後,也隻在皇後房中待了一晚,然後便立刻去看姚碧瑩。有了姚碧瑩,他竟然漸漸恢複正常飲食。”果爾仁冷哼一聲,接著道:“有一天他忽然說要再回這石室故地重遊,一見到這些慘景,當著我的麵一下子就嘔個半天。老夫清楚地記得那時少主麵色蒼白,顫聲說要獨自一人祭奠亡靈一會兒。如今再想想,他練成了《無相真經》,其實前塵往事記得一些,他故意假意認錯姚碧瑩,想是試探我和古麗雅。而他在進這洞之前曾讓姚碧瑩連侍三夜,想必是為了想盡辦法弄到她身上的血,好打開結界,那兩本詩集便也是那時放進去的吧。可憐的孩子。”果爾仁長歎一聲,走過那朵安靜而詭異的大紫紅西番蓮。
我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昏黃的火把下,他傷感的身影無力地拖在地上,蒼涼而蕭瑟。
又行了一會兒,洞壁四周漸漸又有了壁畫,阿史那畢咄魯與軒轅紫彌在天空上靜默地看著我。
我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好像就在這些壁畫中,有人正在冰冷地注視著我們,難道是阿史那畢咄魯和軒轅紫彌兩人的靈魂?
眼前是一處看似死胡同的石壁,果爾仁按了一下石壁的機關,一截石門打開來,露出一段階梯。我們順著階梯往上走,幾個拐彎,眼前石壁的縫隙中滲出淡黃的光芒來。
石門再次打開,不由眼前一亮。我微擋眼睛,等適應了突如其來的光明,再次睜開,滿眼所及的皆是金絲銀繡狼頭花紋,亮閃閃的水晶珠簾,豔紅的宮燈高掛,映著千重萬疊的簾帷低垂,靜得連根針也聽得見。
果爾仁對這裏似是極之熟悉,拉著我連轉幾個彎,走進臥室。
我慢慢醒悟過來,原來這裏就是上次我同齊放在壁畫下偷窺的房間,也就是女太皇的閨房。
可是不對勁!為什麼連一個侍婢也沒有?顯然果爾仁也意識到了,灰瞳萬分警惕地看著周圍,卻依然走入內間。
一個人影倚在紫羅蘭花雕紋的窗欞前,那是女太皇的身影。她還是一身天祭的裝束,華服如火,頭上高高的鳳髻壓著金燦燦的鳳冠,纖手戴著各色寶戒,左手輕輕搭在一隻半人高的藍田玉雕狼的腦袋上。那玉狼蹲在女太皇的身側,紅瑪瑙狼眼森冷地看著我,似血欲滴。
果爾仁鬆了一口氣,走到她的背後,喚了一聲:“古麗雅。”
女太皇沒有動,空氣中洋溢著一種有點窒息的氣息,讓人感到很不舒服。
他連喚了數聲,女太皇還是沒有轉身,甚至沒有動一下。
我向後看了看,殿中的侍女也不見了蹤影,唯有玉雕狼靜默無聲。
果爾仁也感覺到了,麵色也一變。
我們走近了些,輕輕嗅到從女太皇的身上傳來的一股血腥之氣,他的腳步開始發顫,卻仍然上前輕扶女太皇的肩,柔聲喚道:“古麗雅,別怕,我來接你了。”
女太皇的身體猛然向我們倒下,果爾仁的臉開始巨變,驚駭地扶住了女太皇的身體,灰色的眼珠滿是傷心絕望。
女太皇的金冠落到地上,滾到桌幾邊上,露出一頭烏發如織,零亂地披散在地磚上。盛裝華服上掛綴的各種精美玉飾摔個粉碎,脆響讓人的心都驚了起來。
她美麗的酒瞳緊閉著,麵色蒼白,而她的胸前直插一柄利刃,匕身深深沒入女太皇的胸口,唯有鑲滿名貴寶石的刀柄留在外麵,竟然是我失落在怪獸口中的酬情。
我心中大驚,為何我的酬情遺落在此,難道是皇後遣人行刺了女太皇嗎?
“古麗雅,古麗雅……”果爾仁哭喊著女太皇的名字,他灰色的眼珠淚如泉湧。
我掏出懷中的雪芝丸,還有四顆,拿了一顆欲塞到女太皇的喉中。
果爾仁一把抓住我的手,灰瞳赤紅,怒瞪我,“你這妖女,要給她吃什麼?”
“這是原家的雪芝丸,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果先生,你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