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茵的父親陸建軍的靈堂是整個殯儀館內最大的一間,此時已經站滿了人,絕大多數身著黑色西裝,試想應該是市裏麵的領導階層。除了他們,就是一些服裝不太統一,但是仍然以黑色為主色調的人群,就像鬱蓁蓁和淩曉這種自發前來的追悼者,盡管她們兩個人並不是主要為了追悼逝者而來,但她們絕對懷著一顆對逝者敬慕的心。
“那些人是……”淩曉指向距離她們不遠處的一群人,領頭者竟然是她們熟悉的人。
“是夏老師……”鬱蓁蓁喃喃道。四中語文學科的老師們派代表來了嗎?
其實,還有一個熟悉的人。他也踮著腳尖向場內張望,但是最後還是看到的一片模糊。
林繹峰也來了,可以說是物理學科的代表。
追悼會毫無征兆的開始了。沒有過渡,沒有再放什麼哀樂讓追悼者們醞釀什麼情緒,司儀就宣布這場追悼會的開始。市委領導發言,殯儀館領導發言,一段繁文縟節過後,才輪到陸文茵上台。
此刻的陸建軍已經不是陸文茵的陸建軍,而是所有在場者、全T市的陸建軍。
陸文茵穿著一身緊身的黑色連衣裙,依舊踩著她那雙高傲的高跟鞋。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這條黑色連衣裙的款式她在學校是穿過的,這次隻不過換了一種顏色而已。
曾經站在講台上傳教授業解惑的陸文茵,以相似的麵貌出現在殯儀館的家屬發言席上,除了滿臉哀愁和操辦喪事未得到正常休息後的倦意。
一切都是這樣難以置信。
陸文茵的嗓音已經沙啞,她啞著嗓子說了許多鬱蓁蓁沒聽懂的東西,或許是追憶過去的生活,或許是再一次重複她父親一生的貢獻。恐怕後者並不是她真正想要說的。
鬱蓁蓁隻聽清了一句話。那句話可以說是陸文茵發自肺腑的呐喊,即使不需要麥克風,也能將話語內的含義、這份情意傳達到每一位在場者的心裏: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不知還有什麼人講了多久,人群緩緩的移動起來。鬱蓁蓁和淩曉就跟著人群向前走動,一具雕有繁複花紋的杉木棺材出現在她們兩人眼前。陸建軍老人走了,臨終時還是選擇了最樸實的杉木。棺材上那些繁複的花紋,算是聊表雕刻師的一番敬意吧。
“走吧,去向陸老的遺體做最後的告別。”鬱蓁蓁與淩曉,向著棺木,深深地鞠了一躬。
陸文茵紅腫著眼睛,看見她的兩個學生九十度的鞠躬禮,詫異之餘,是說不出的滋味。這幾天來,她一直疲於奔波,應酬著來自各處的領導、同事、親人,這場追悼會,可以說是強打著精神、憑借著對父親深深的執念,才沒有明顯暴露出萎靡不振的麵貌,同時還要分散一部分精力去竭力抑製悲痛的情緒。
看到這兩個學生,她心裏有說不出的寬慰。一顆飽受折磨的心靈,找到了最溫暖的港灣,於是便安心的睡下,求得了片刻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