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失神的片刻,李瓊華把擴音器音量調到最大,她的聲音輕易地蓋住了人群中的喧鬧聲:“同學們安靜一下,最後一遍,我們再最後練習一次!練完就放學!大家跟我上操場!”
鬱蓁蓁和趙承宇兩個人慢慢吞吞地磨在隊伍的最後。鬱蓁蓁拖著班牌,腳步拖遝,趙承宇舉著班旗,依舊健步如飛。晚風吹拂,旗幟獵獵作響。
“承宇,”鬱蓁蓁忽然開口,“你說,林老師他……”
“嗯,林老師怎麼了?”趙承宇回過頭,看著這個垂頭喪氣的女生。
“沒,沒什麼。”她搖了搖頭,似乎在驅逐頭腦內某個可怕的想法。
“你最近是越來越神經質了。”趙承宇嘀咕了一句。
最近蓁蓁似乎有什麼心事?
這個一向粗線條的男孩隱隱約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他想找到問題的起源,最後把罪魁禍首鎖定在了他的boss林繹峰身上。
這學期,蓁蓁她每次提到林老師都會有些談吐不清,不如高一時那麼落落大方。聽說高一寒假的時候她還公然在校長麵前維護林繹峰,可是幾天前她和淩曉遇見林老師的時候她竟故意裝作沒看見,匆匆走過……
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裏了?林老師哪裏招惹了鬱蓁蓁這個物理學科的天之驕子?
有點冷。鬱蓁蓁縮了縮身子,沒想到今天會排練到這麼晚,她下樓時光著急,外麵隻穿了一件襯衫,現在,涼意都蔓延到了腳心。
她在塑膠草坪上跺跺腳,盡可能地將暴露在空氣中的手臂肌膚縮進袖管內。李瓊華嚴格按照正式入場時的要求開始分發道具給相關人員,當然,男生們的高跟鞋還沒湊全,隻能等到下次把這批倒黴的男生單獨拉出開練了。像鬱蓁蓁和趙承宇這樣的旗手,入場那天需要穿上全套校服,這次沒有提前通知,所以更換服裝的事情也和他們不沾邊。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幾隻飛鳥撲棱著翅膀,從甬道一側的樹上飛到另一棵樹的樹枝。操場不遠處隱約傳來別的班排練的哨聲。白日的餘熱在夜間消散殆盡,正如鬱蓁蓁內心的渴望,一點一點地被時間吞噬。
總有一天,這些渴望會被時間吃光吧。也不知道那會是哪一天。
溫暖席卷了全身,那種暖意讓她無法自拔,讓她沉淪,她的身體瘋狂地汲取著這忽然出現的溫暖。一件長及她大腿的黑色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將她包裹好,收藏好。她驚愕地抬起頭,覺得不可置信,腳底用力的摩擦著地麵,才堪堪轉過身,林繹峰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衣角在習習夜風中有規律地擺動著。眼鏡片反射著路燈的光芒,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林老師,你……”她想說“你不冷嗎”,卻被他攔在前頭:
“穿上外套,別感冒了。”
沒有其他多餘的言語。
以前她坐在母親的電瓶車後到處奔波時,母親總會嘮哩嘮叨地和她抱怨這抱怨那,讓她知道她肺弱,她身體很不好,她感冒後有多麼麻煩,然後再把外套給她披上。
這次,確實這麼的簡單。
他不多言語,但他內心熾熱不減。
林老師,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能不能告訴我?
你能不能告訴我!
不,那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會……怎麼可能會,像曾經在心裏裝著那個“小沫”一樣裝著我……你是我的老師啊,歸根結底你是我的林老師啊!
她急忙脫下那件衣服,手卻被林繹峰緊緊抓住。他的十指是冰涼的,隻有手心處,才有絲絲暖意。
秋夜,他隻穿了一件白襯衫啊!
“別脫。我沒有事的,我的身體好著呢,凍一凍沒關係。”
不遠處傳開李瓊華經過擴音器放大的聲音:“鬱蓁蓁,你快點過來啊!排隊了!”
她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這件比她大上幾號的外套。
“班長叫你,快去呀!”暗夜中,他一襲白衣,如明珠一般閃耀。
她就這樣穿著一件完全不合身的黑色外套,站在班級隊伍的最前方。
黑色的外衣,將她融入了黑夜之中。
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樣,就連排在她前麵的趙承宇也破例地沒有回頭找她說話。
林老師,這是不是意味著,我隻能在黑暗的角落裏,卑微地喜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