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睜開眼睛時,夜幕已經悄無聲息地降臨。
臉上的淚痕早已被寒冷的海風風幹。
隻是,她的身子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寒冷。
暖暖的。
她側躺著的臉感觸到一個暖暖的物體。
她揉了揉眼睛,才發現,原來自己枕在一雙腿上,自己的身上,披著一件厚厚的充滿溫度的外套。
“醒了麼?”一個磁性的聲音飄逸在她頭頂上方。
小愉坐起身子,外套順勢滑落至腰際。
她錯愕地發現那雙腿的主人竟然是早上大吼著說討厭她的米煜,而她也不在可以接觸到浪花的海岸邊了,隻是,在海邊的靠椅上,同樣可以看到美麗的大海。
“你……”
夜色幽靜。
她有絲疼痛地眨了下生澀紅腫的眼睛,望著他:“我……一直都枕在你腿上麼?”
米煜點頭,用手捏了下早已酸疼的大腿。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找到你的時候,大概是快到中午。”看著她紅腫的眼睛,一股強烈的愧疚和心痛淹沒了他的整個身體。當早上她跑開之後,他後悔得不知所措,他為傷害了她而感到極度地厭惡自己,他覺得那一瞬間他就像是一個被嫉妒衝昏了頭的惡魔,沒有理智地去傷害了他一生中最想守護的女生。他懊惱和自責地想要找她道歉,卻又不知道她會不會見他,所以考慮了好久,他才下定了決心去找她,誰知當到她家時,卻發現她家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門卻奇怪地敞開著。他擔心是不是她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拚命地尋找,最後終於在海邊找到了昏睡的她。
他鎖著眉頭,無法克製地回憶起看到她昏睡在海邊的那一刻,看到她滿臉淚水渾身冰冷的那一刻,他的心是怎樣地疼痛著。那種極度心疼的痛楚更加讓他自責地想要殺了自己。
“從中午到現在,你一直都是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過?”
“恩。”他簡單的回答,眼睛卻不敢看她,仿佛就算讓她一輩子這樣睡在自己的腿上,也彌補不了早上對她的傷害。
小愉看著他用手捏著錘了錘腿,心裏不知名地一陣溫暖。
可是——
“為什麼還來找我?不是討厭我嗎?”看見她這個樣子,他應該開心才對,但是為什麼他的表情卻好像寫滿了不開心寫滿了愧疚。
夜間的海水深藍深藍。
海浪一卷一卷向岸邊湧上而來。
米煜眺望著大海的方向,眼睛裏透著一絲看不清明的光,仿佛那抹光漾著無限的悔意。良久,他轉過頭望著她,聲音中帶著弄弄的歉意:
“對不起。”
月光散落在海麵上。
深藍的海水泛著銀白色的月光。
“美人魚,我不是真的討厭你,我隻是……”
我隻是一直在嫉妒啊……
在嫉妒著淅能夠擁有你,能夠疼愛地抱著你、吻著你……
話音卡在喉嚨裏,他沒有再說出來。
她看著他,等待著他接下去的話。
“我隻是心情不好,而你又正好問我那麼多問題,所以我才……”見她等待著他的回答,他草草編了個理由搪塞。
“別生我氣好嗎?早上是我不對。”他的眼神真誠。
好難得。
這是她頭一次見到米煜如此低聲下氣的說話。是他認識到自己早上傷害到她了?還是別的原因?但是不管怎樣,至少他似乎真的不是討厭她,不然他不會如此向她道歉了。
“沒關係。”她牽起一個笑容,臃腫的眼睛映襯著淺淺的笑:“我也不討厭臭小子。”
她的笑容讓他心裏再度泛起一陣悔疚。對不起。現在似乎除了這三個字,他心裏再也容不下其它字眼。以後不會了。他以後不會再對她亂發脾氣了,他會好好地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就算看見她和淅在一起再心痛,他也會忍下去。隻要她可以幸福,可以依舊開心的笑,就好。
海風吹起了小愉額前的發絲。
風裏夾雜著海水的味道。
小愉微微拉起身上那件厚厚的外套,蓋了蓋自己的膝蓋。那裏很痛,大概是被海水浸濕後冰冷的寒氣刺到腿骨裏了吧。現在心裏好些了,至少,她知道了原來這個臭小子不是真的討厭她。
“為什麼一個人跑到海邊?”米煜問道。皎潔的月光撒在他帥氣的身型上,他像是月光下一名騎著白馬的騎士般聖潔光華。
為什麼一個人跑到海邊?……
小愉看看他,沒有再說話。她靜悄悄地坐在海邊的靠椅上,蜷起身子。回想起姐姐和淅擁抱的畫麵,一顆疼痛的心又開始了隱隱作痛。
“臭小子……肩膀借一下好麼……”她看著他,聲音沙啞,一陣想哭的欲望翻湧在胸間,她忍了忍,又將那股將欲落淚的心情忍了回去。
米煜愣了一下。
下一秒,她的頭已經靠上了他的肩膀。
寧靜的夜。
隻有海浪襲上岸邊的聲音。
她安靜地靠著他,眼神遊離在海的那無盡的一邊。
隱隱作痛的心髒儼然牽動著她的靈魂,一點一點遊走在浩瀚的汪洋之中。
他低著頭,望著她如此沉靜的麵容,一抹心疼。
“喂,美人魚,以後就算遇到再不開心的事,也不要一個人跑來海邊了,好不好?”
她眨了下眼睛,長而翹的睫毛微微顫動:“為什麼?”
“這裏冷冰冰的,很冷。”因為,他會心疼,看見她一個人蒼寥地睡在冰冷刺骨的沙灘上,他的心會疼,會疼地恨不得把全世界的陽光都收集在她身邊溫暖她。
海上的燈塔,亮著微弱的一絲光。
“好。”微微一笑,她輕聲應了句。
她知道,她的心,這一秒有些溫暖了。
漆黑的夜,路燈幽暗。
臨近深夜,大部分的居民都已睡去。
單元樓裏隻有幾戶人家還點著微亮的燈光。
當小愉和米煜分開後打開自家房門,詫然地發覺父親一臉擔憂地坐在沙發上注視著剛剛進門的她。
“回來了?”尤金泰和善的聲音傳入她耳膜。
“爸……你怎麼那麼晚還不睡?在等我嗎?”小愉放下手中的鑰匙,走向尤金泰。
慈祥的麵容深吸了口氣:“我和你媽回來後,小美和我們說擔心你會出事,便和你媽出去找你去了,讓我在家等你怕你回家後沒人知道,直到現在她們也還沒有回來。”
頓了頓,他又說:“小愉啊,談戀愛了嗎?”
屋內的白熾燈亮堂堂地直射著白光。
小愉驚愕於爸爸的問話,然後不可否認地點了點頭。
尤金泰站起來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麵容和藹地笑了笑,顯然一個慈善的好父親:“女兒大了,也該交男朋友了。是那個上次一起送你回來的小夥子吧?彬彬有禮,很不錯。”
“呃……爸……”小愉神色黯然地坐在沙發上。爸說的沒錯,淅真的很不錯,可是……
下一刻鍾,姐姐和淅擁抱的畫麵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閃動在她腦海。她的心一陣緊繃。
“不過,我的傻女兒,既然和他在一起了,就要選擇無條件地相信他,這是兩個人之間最基本的基礎,換句話說也是在相信自己的眼光。”他拍拍她的手背,語重心長地說。
“你姐姐都告訴我了,爸爸不多說什麼,有些事情還是你們年輕人自己解決的好,隻是有一點你要知道,小美真的很疼你哦。”他慈祥地笑著,眼角邊略顯老態的餘尾紋輕輕擠在了一起。
小愉點點頭。聽著爸爸心平氣和的話語,她眼裏惚地泛起一層霧氣。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姐姐很疼她。和臭小子在海邊待的那一會,她冷靜下來地想了許多,也許,今天真的是誤會了,或許,真的不是她想的那樣。可是如果真的誤會了姐姐和淅的話,那麼他們……會不會怪她?
“爸爸打電話給小美,待會等她回來,你們自己說好不好?有件事情,看來……”欲言又止。他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然後拿起了沙發邊上的電話熟練地播下了尤美的手機號碼。
小愉抱了抱身邊的人魚娃娃,看著爸爸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樣,她隱約感覺到這個家裏似乎一直在隱瞞著她一些什麼。
大約二十分鍾後,尤美氣喘噓噓地打開了大門。身後是一臉疲憊的納杞媽媽。納杞剛要凶巴巴地責罵小愉一個人亂跑害得別人擔心,就被尤金泰牽起手走回自己的臥室去休息,他示意她給孩子留點說話的空間。
夫妻兩人剛剛回屋,一直站在門邊的尤美蹭地一聲跑到沙發前抱住了小愉。她抱得她那樣緊,淚水不聽使喚地掉落下來,滴在小愉披下的黑色發絲上。
“你去哪裏了?我好擔心你。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我找遍了大街小巷到處都找不到你,我很擔心,我害怕你會想不開做傻事,從小到大,我都沒有這麼恐懼過,姐姐不能沒有你知道嗎?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一直一直都是……”
淚如雨下,她的聲音夾雜著顫抖和焦慮後的安心。恍若找回了丟失的洋娃娃,尤美抱住她沒有絲毫要鬆開的意思。
“姐姐……”小愉咬住下嘴唇,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她是不是真的讓大家擔心了……
“妹,你相信姐姐好嗎?”哭了許久,尤美鬆開她,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紅紅的眼睛惹人一陣憐惜:“姐姐和淅真的沒有什麼,真的真的什麼都沒有。”
“是我誤會了是嗎?”小愉望著她,伸出手替姐姐擦去眼淚。一定是她誤會了。白天的時候可能是她太衝動,一時失去了理智,所以才會不分清紅皂白地鬧了一通便跑開了去。
尤美點頭,然後抽了一張麵巾紙擦了下濕潤的麵頰:“妹,有件事情我和爸媽一直在瞞著你,我想現在應該是告訴你的時候了。”
小愉坐在沙發上看著尤美抽拭紙巾再擦去淚水。她的感覺真的沒有錯,這個家裏好像真的隱藏著一個什麼秘密:“你們……一直在瞞著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