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末世的絕境 第一百五十七章(1 / 3)

那個蹲在火堆旁的背影是一位老人,老人身上穿著一身橘黃色的工裝,工裝的後背上赫然寫著五個反光的字體——青北市環衛;老人的身邊有一個普通的編織袋,在明晃晃的火光下,袋子中赫然是黃白相間的冥鈔和錫箔。

老人的手不時從袋子中抓起一把紙錢灑進熊熊燃燒的火堆。被炭火吞噬的紙錢化作一堆灰燼隨著蒸騰的熱氣飄向空中,在濃濃的霧氣中湧入無邊的夜空,一團又一團旋風打著哨音圍繞在火堆上空,似乎無數冤魂在爭搶著紙錢一般。

王阿貴定定地站在老人身後,默默地看著老人燒紙,這個奇怪的老人並沒有讓他感到害怕,相反,他感到一股莫名的親和與慈愛。這種感覺他隻在山鬼先生身旁感到過,所以王阿貴知道,這個老人不是邪惡之士——他,或者“它”也許和山鬼先生一樣是這天地間的幽人逸客吧。

“後生仔,敢孤身犯險,死城長居,屍體堆裏搶食吃,膽子不小啊”老人停止了燒紙,蒼老的聲音像來自陰間一般飄蕩在濃霧中。

“謝前輩誇獎,晚輩無能,長居於此不過混口飯吃而已。”王阿貴把槍背起衝老人的背影拱手道謝。

“哼哼,前輩?幾近身無寸縷竟敢麵見老夫,你膽子真不小啊嗯——舌尖血、沙場刃、亂世槍,煞氣夠足,有點見識”老人頭也不回地說道,似乎對王阿貴這身打扮是對他的不尊重。

“前輩在上,晚輩如此實屬無奈。衣衫不整拜見前輩實屬晚輩失禮,晚輩在此叩罪了。”王阿貴扔下槍,衝老人深深地拱手作揖拜了三拜。一來這是前輩當得起,二來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自己還是聰明點好,麵前這老人可不一定是人。

“行,是大丈夫,有擔當懂禮節。不過小子,既然你犯老夫清靜——那麼今天就留下來給老夫作伴兒吧”老者冷哼一聲,卻突然起身,罡步一轉,手中多出一把黑色的尺子,抖頭直指王阿貴的咽喉而來。

誰TM犯你清淨了?你讓老子來的王阿貴心中不由怒罵一句,一個側躺倒地躲過這一擊,緊接著一個側滾翻拾起三八大蓋站起身來雙手撐槍迎麵格擋住了老人淩空劈下的一尺。隨著“叮”一聲金屬碰撞聲,王阿貴隻感覺槍聲猛然一震,虎口發麻,他眼睜睜地看著木質槍身被那根黑尺劃出一道深深的印記。

好大的力氣好快的速度王阿貴心頭一驚,正待反擊,不料老人卻不待他回神,收回長尺;一記飛膝穩穩地撞中他的腹部。雖然王阿貴身有生物護甲,但是老人明顯打的是督透之力,生物護甲擋不下多少力道,王阿貴感覺腹部一陣劇烈的絞痛,身體不自覺地下彎少許。

然而老人卻攻勢不減,趁王阿貴腹部受襲身體彎曲之時,手中長尺正手變反手照著王阿貴的頸椎就紮了下來。

王阿貴感覺脖子上陰風一閃,強忍著腹部傳來的劇痛一個前滾翻竄出,然而老者速度太快了,尺頭仍然擦著王阿貴的後背劃過那條紅色的火龍。

“鐵布衫?”老人一擊未中有點驚訝;王阿貴卻趁此機會擺脫老者的糾纏,端直刺刀雙臂猛伸回身就是一個回馬槍,長長的刺刀照著老人的胸口疾馳而去;雖然不知道老人到底什麼意思,但打架就是打架,現實不同於武俠小說,王阿貴不會因為對方是老人就手下留情,這一下便用上了十成的力氣。

“嘿?——給我紮住”看著這又刁又鑽的一記回馬槍,老人輕笑一聲似有讚揚之意,繼而大喝一聲身形飄然一閃,王阿貴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就感覺手臂突然一定,隻見手腕被一隻鐵鉗般的手死死抓住,王阿貴感到手腕火辣辣的疼

王阿貴暗道不妙,不顧肌肉撕裂般的疼痛,右手手腕一翻滑向扳機,他要開槍給這老人一槍。然而還沒待王阿貴的右手滑到扳機上,老人的身形便是一晃,王阿貴根本沒看清老人是如何動得就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一個完美的頸鎖死死箍住,王阿貴本能地伸手去扒老人的胳膊卻不料老人已經用上了力氣猛地一扭,王阿貴隻感覺頸椎一疼、眼前就是一黑——

屋外風雪交加,家裏卻溫暖如春,王阿貴坐在熟悉的家裏陪著妹妹搶電視。高興的父母正在廚房裏忙活著,溫柔的姐姐正坐在小凳子上一邊揀菜一邊溫柔地笑著;看到熟悉的家,王阿貴突然感到心中一陣酸痛,他想站起身來去廚房看看年邁的父母,但是那個嬉笑著和妹妹搶電視的人卻仿佛不是自己一般

就在王阿貴著急時,突然眼前的一切又變了,清風徐徐的夏夜,柔和的月光下,北京那所普通的出租屋裏,宋婉兒正穿著一件淡粉色的睡衣坐在梳妝台前梳著翩然長發,鏡中的白領麗人一改平日的冷漠和高傲正對自己笑得柔情似水;王阿貴有些暈乎,這間房子應該是自己和陳二狗合租的,宋婉兒什麼時候搬進來了?難道自己進錯門了?

王阿貴趕緊扭頭開門出去,卻迎頭看見老爹一臉憤怒地把成績單扔自己臉上:“怎麼考的?你這分數能考上大學?”王阿貴默默地撿起地上的成績單無所謂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又不是第一次了,考上考不上隨便。

剛推開自己房間的門,王阿貴卻坐在了自己打工時的辦公室裏,而他的旁邊正端坐著公司的前台王雪娟,王雪娟竟然還活著?王阿貴扭過頭想要問她,沒想到這一扭頭卻看見王雪娟藍色的套裙下、雪白的大腿間那一片黑暗中隱隱約約的白色。完了,看見不該看的了,這女人還不知道是誰的馬子呢,王阿貴站起身來就要出門抽根煙。

剛推開辦公室的玻璃門,王阿貴卻發現外麵是寒風陣陣的訓練場,遠處的大山依然是那麼荒涼、那麼熟悉,麵前一排剛入連的新兵正站著軍姿——一群新兵蛋|子,不罰你們站軍姿就不給老子好好練不是?一個新兵突然伸手撓了撓腿,王阿貴飛起一腳照著他的屁股踢去。

沒想到這一踢,卻重重地踢在了一棵樹上,王阿貴捂著腳看著那個遠去的背影心中惡狠狠地罵道:不就是嫌老子窮嗎?行,你可別後悔;十年,老子等著十年後看你的笑話

哇哈哈哈哈,老子一輩子就幹點這破事?這千分之一秒,王阿貴的大腦猶如過電一般閃過這三十年間的點點滴滴,原來老子除了想女人想得多外竟然沒幹成過什麼事兒,這一輩子活得可夠窩囊的自己竟然要帶著這窩囊的記憶死去了,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哈哈,後生仔表現不錯”突然間王阿貴感到耳邊一陣大笑,脖子下的壓迫感瞬間消失,老人站在自己眼前。

隻是,這次老人蒼老的臉上卻掛著慈祥的微笑,一臉慈愛的看著自己。王阿貴此時才明白自己還沒死,頓時渾身一軟地癱倒在水泥地上。

謝前輩前輩手下留情”王阿貴強忍著沒讓自己尿出來;他已經嚇得渾身發軟,哆哆嗦嗦地強撐著爬起來給老人跪下叩頭道謝

這就是江湖規矩,甭管誰有理誰沒理,勝利者不殺失敗者,失敗者就得感謝其不殺之恩;至於以後是君子報仇還是小人捅刀,那是以後的事情。什麼臉麵,什麼尊嚴,隻有留條命才有報仇的可能。王阿貴知道什麼時候不該在乎臉麵,該說軟話的時候絕對會說的。

“免了起來回話。”老人自顧自地坐在火堆旁,“後生仔,過來,給過往冤魂們燒點紙吧”老人又恢複了蒼老的聲音,剛才矯健的身姿又變成了幹癟佝僂的身形。

王阿貴腿打著顫、手發著抖、上下牙打著架,哆哆嗦嗦地坐在老人身邊;多少年沒這麼害怕過了?上次嚇成這樣還是第一次出勤時被班長命令去抬毒販子的屍體嚇成這樣的;到後來見得多了,甚至自己親手殺人的時候也沒再出現過這種反應。王阿貴壓抑著內心的餘悸拿起一摞紙錢,跟著老者灑進火堆,看著灰燼飄入空中,融進再次開始濃重的霧氣中。

“小子,叫什麼名字?”老者依然茫然地盯著火堆,袋子裏的紙錢好像燒不完一樣,怎麼都不見少。

“晚輩姓鄭,雙名遠清。”王阿貴一邊往火堆裏撒著紙錢一邊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此時王阿貴才來得及細細打量眼前的老者:很普通一位老人,白發銀須,清瘦的身材和普通的相貌,隻是看不出多大年齡,除此之外既沒有想象中的仙風道骨也沒有超凡脫俗的氣質,也許這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別看了,老夫還是人,尚未出離三界,區區一個普通修行人而已。你小子當過兵吧?看你白白淨淨應該是個大學生,卻有如此身手。”老人似乎知道王阿貴在錯愕什麼似的說道。

“遠清大學畢業後當的兵。”王阿貴沒想到老人能看出來自己上過大學,多少年了,自己那點斯文氣早就不複存在。

“投筆從戎不錯——鐵布衫師從何人?為何扛不住頸鎖?”老者眉頭一皺,似乎有些生氣。

“前輩抬舉了,我並不會鐵布衫功夫,以前曾經救過一批國家秘密實驗室的人,他們給了我一身通體包裹的防彈衣,是最尖端的材料。”王阿貴不敢隱瞞,老人的眼睛之犀利不似常人。

“巧遇幽人逸客,天意。”老人淡淡地點了點頭,“多少人一生難遇之機,你一人卻連經數次,真乃天意。”

“前輩,遠清能鬥膽問您一句:剛才是否是您鳴哨救了我等一命?”王阿貴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個事情必須了解清楚,到底是老人在操控喪屍還是真有屍王。

“老夫今日趕屍過境,本沒想打擾你們。看天色已晚,想稍稍打坐片刻再走,誰知這群畜生發現了你們,就跑去找你們。老夫本想招回屍群,但突然想看看我中華是否已經後繼無人,也想看看你們能頂多久——不錯,頂了半個小時,令行禁止,殺伐決斷,當得上猛士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