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幾步遠，但覺一陣清風拂麵，巷道口的拐彎處驚現幾重人影，卻見是那俏白得有些病態的皮囊，柔弱的身板，儼然一副書生相，此刻倒是不急不緩地搖著手中的折扇，“呦，這不是博士段大人嗎？大半夜的，您怎麼會在這裏？”目光似是能穿透人心，一眨不眨地注意著段霽夜臉上的表情。想來這段霽夜也是個在外闖蕩了多年的角色，剛還是一臉的氣憤，此刻卻是氣定神閑，仿佛事事與我無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不答反問道，“這大晚上的，陸賢弟又是去忙什麼了，這會兒才回來？”“哦，這不，前幾日鎮上鬧了雞瘟，我這便是去看看了。”“哦……”段霽夜意味深長地瞟了那陸齊暄一眼，而那陸齊暄也似是沒有看到，繼續說道，“段大人既然行至此地，陸某府宅便在不遠處了，不妨進來坐坐？”就見段霽夜那兩隻黝黑深邃的眼珠在眼眶裏快速地轉了一圈，默默點頭道，“好。”
那邊聶湘柔定定地盯著地上那團掛著血絲緩慢蠕動的肉球，胃裏一陣翻湧，轉頭就見段霽夜已走遠了，急急提起裙裾，加緊腳步正欲追趕上去，卻見那陸齊暄攜了段霽夜自拐角處轉了出來，不禁一愣，眉頭輕皺。
“呦，這不是‘靜湘樓’的花魁聶湘柔麼？”說得倒是一臉曖昧。聶湘柔不屑地撇撇嘴，不置可否。段霽夜示意聶湘柔來自己身旁，卻聽那陸齊暄道：“呀，這是什麼汙穢玩意兒？！”說著誇張地用折扇掩著口鼻，退到了隨從們的身後，兩隻眼睛卻是賊兮兮地打量著段霽夜和聶湘柔這兩人的反應——隻見段霽夜沉靜地垂著眸子，背著光，暗影投在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麵對著的聶湘柔似是隱忍著，讓麵部盡量表現出波瀾不驚的樣子。陸齊暄裝模作樣地吞了吞口水，試探地走到那團肉球前麵，蹲下身來，仔細地打量著。卻見那團肉球越發地焦躁不安起來，用那兩條鮮血淋漓的爪子不住地扣抓著地麵，留下兩條駭人的血爪印。陸齊暄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斜眼望著扔在不遠處白色而在月光照耀下有些發亮的皮毛，揚聲道：“想是哪兒跑來的野貓，不知是被哪家淘氣的孩子剝了皮，扔在這裏。”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怕是活不成了，這樣折磨著，倒不如求個安樂死。”說著站起身，四下尋找著，轉眼就搬了一塊大石頭來。正對著那團肉球，將石塊高高地舉過頭頂，聶湘柔看得心頭一緊，正欲衝上前去阻止，卻被段霽夜一把拉住，怔怔地回頭，就見他無言地搖了搖頭。再轉頭，那團肉球顫巍巍地用頭蹭著前胸，一行清淚混合著血肉自眼中流淌出來，聶湘柔心裏一陣酸楚，捏著拳頭強作鎮定。
陸齊暄猛地鬆開手，那石塊準確無誤地砸在地上那團肉球伏著的脊背上，細碎的“哢嚓”聲，伴著溫熱的血液濺了他們一鞋，連襟擺也是血跡斑斑——那小家夥早已被石塊砸得血肉模糊，並與那石塊粘黏在一起，分不開了。
感到掌心傳來隱隱的刺痛，聶湘柔這才機械地低下頭來，卻見尖長的指甲已深嵌入血肉，隻能看到丁點兒月白的半月痕。
“好了，走吧，陸某府宅便在不遠了。”輕搓著雙手，熱切道。段霽夜不動聲色地揚揚下巴，示意陸齊暄在前帶路，一手向後牽著仍一臉呆滯的聶湘柔。聶湘柔回頭再次望了地上的石頭一眼，不經意間卻看到了暗處一雙閃著熒綠色光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