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一愣,忙追問道:“啊?為何這麼說?”
就見紅拂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喃喃道:“那還是,五年前的事了……
當時,西坊還在官府的管轄範圍內。為全城最負盛名的歌舞坊,紅極一時。那時候的頭牌,還是年僅十三歲的冰俏。
膚色白皙如雪,宛如凝脂。眸似鹿瞳,直入人心。小巧的鼻子,配著一張櫻桃小口。笑起來時,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墨色長發,更是仿若一襲玄色的紗衣。走起路來,聘聘婷婷的,步下生蓮。同你一般,也是喜好著一身白衣,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卻是極為乖巧可人。
不似一般的青樓女子,小小年紀,已是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更是樣樣在行。見過她的人,都說是世上難得一見、舉世無雙的妙人。
然而,正是那一年。素來,與我們西坊無交情的聶湘柔,親自尋上門來,說要跟冰俏,討教些琴曲演奏技法,連同那美肌秘方。
那時候的聶湘柔,還不過,就是個,有些姿色的,普通丫頭。
然這冰俏,本就是待人溫和,便也當即地應允了下來。
自那以後的數日,聶湘柔經常前來,同冰俏探討一番。直到很晚了,才隨著丫鬟離開。
而就在那年,花魁比賽的前三天。夜裏,聶湘柔前腳剛走,眾人正要熄燈,就聽著一陣慘叫聲,從冰俏房裏傳了出來——“好痛啊!我的臉好痛啊!”
我聞了叫聲,急急忙忙地衝了進去。就見坊裏的多數姑娘們,也都聚在了這間屋子裏。團團地站著,將那冰俏圍在正中央。
眾人都是一副驚懼的模樣,望著圈子中心的冰俏,指指點點。
我順著姑娘們手指的方向看去,當即吃了一驚:原本白皙的麵龐,盡數潰爛。翻出嫩紅帶血的鮮肉,還伴有陣陣惡臭。
此刻,就見她雙手捂著臉,“嗚嗚”地哭叫著。姑娘們都當她是染上了瘟疫,一些平日裏嫉恨她的,更有侮辱她,說是行為不檢點。在場十數人裏,卻無一人,敢上前給予幫助。
我素來同這冰俏要好,當她是妹妹。那一夜,也就隻有我一人,不離不棄地照顧她,陪伴著她。整整一宿,直到她痛苦地瞪大著雙眼,死去。”
頓了頓,眼中的目光,瞬時間變得淩厲。又接道:“而這聶湘柔,也是如償所願。在三日後的花魁比賽中,嶄露頭角,奪得花魁。一時間,做了那‘靜湘樓’的頭牌,大紅大紫,榮寵未衰……”
聽到這裏,我呆了一陣。驀地歎了口氣,蒼白地笑笑,道:“別說了。”
紅拂回過頭來,望著我,略帶激動地問道:“難道,你就不覺得,此事處處蹊蹺,正是那聶湘柔所為嗎?”
“夠了!”我忙得打斷了她,死死地盯著麵前的紅拂,恨恨地說道:“我不信!”
是的,我不信。我不信從店小二那裏幫了我,收留我、照顧我,又贈我護身符的湘柔,會是這番模樣。
有些沉痛地閉上了眼睛,半晌,才又緩緩地說道:“或許,就是她得了瘟疫。亦或者,是她吃壞了東西,或是,觸碰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紅拂眸光一凜,有些惱怒地嚷道:“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嗎!”
我也將眸子一橫,瞪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日後這個話題,不要再提起!”
躺下身去,將被子直拉到頭頂,“我累了,想休息了。你便出去吧,晚飯也不用叫我了。”說著便翻了個身子,背對著她。
就聽紅拂歎了口氣,良久,才邁著略顯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點了湘柔贈的老檀香,倒是一夜無夢,睡得十分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