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段霽夜方才從店裏叫了幾個夥計回來,就見韓茗雪暈倒在街上。名喚宋啟的那名少年正一邊搖著她的身體,一邊急急地喚著,“娘,娘……”
段霽夜驀地瞪大了一雙眼睛,快步走上前去,扶起地上的韓茗雪,護於懷中。回頭示意一眾仆從將一旁的婦人也抬了起來。
那名少年又撲上前去,“你們要做什麼?你們要做什麼!”
段霽夜淡淡地瞟他一眼,隨口答道:“厚葬你的母親。”
“厚葬?”少年愣怔有頃,一時間繃大了一雙眼睛。轉瞬跪倒於地,“宋啟多謝公子姑娘!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惟願能跟隨你們,侍奉你們!”
段霽夜望著懷裏的韓茗雪,頭也不抬地回道:“你先跟著這些夥計,回去準備你母親的事情吧。跟隨我們的事情,等小雪醒來再議。”
說著橫抱起韓茗雪軟綿綿的身體,便向街角的方向走去。
那少年忙得衝著他離去的背影,拜上三拜,又吩咐身旁的夥計搬著母親的身體,朝城東貧民窟走去。
段霽夜抱著韓茗雪,徑直進入了古董店。望著她那眉宇間忽隱忽現的半月形黑氣,重重地歎了口氣:“你終還是衝破了束縛。煞氣也比之前暴漲了數倍。看來,我也該進行下一步行動了……”
“你來了?你來看我了?”睡夢中有多久未聞的那個朦朧的聲音,又如同老朋友般地,潛入腦海。自耳畔,響了起來。
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一片漆黑的四周,哆嗦著身子,緊緊地抱著肩膀,“你,你是誰?”
踢踏踢踏,那漸近的腳步聲越來越響。最後,驀地,在麵前迸出一張麵色灰青,雙目暴出,滴著血淚的臉來。
“啊……。”地一聲尖叫,瞠圓了雙目,死死地盯著麵前這張可怖的臉,小腿也開始不住地顫抖。
就聽著她“嗬嗬”地笑著,一張臉更向我湊近了幾分。胸前那隻金鎖,在一拳外的脖頸上,晃啊晃的。“別怕呀!方才就是我召喚了你來的。你忘了?”
斜眼迎上她那一雙瘮人的眼睛,猶疑道:“你不是,被段霽夜趕跑了嗎?”
卻聽她又是哈哈一陣大笑,那張臉倒是愈發得扭曲猙獰,“我,豈是那麼容易,便能趕跑的。嗯?”再次凝視著我這一張已嚇得慘白的麵龐,“更何況,他們不過是用那‘龜息訣‘,壓製住了所謂的煞氣。待我衝破了,力量會比之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抿嘴輕笑著,一隻青黑泛紫的細手,撫上我那因不停打顫的牙齒,而逐漸麻木的臉頰,仔細道:“姑娘,別犯傻了!他們也不過就是想,利用你體內的煞氣罷了。沒有人願意真的幫助你,也沒有人,真的愛過你。別傻了……”
不自覺地捂上了耳朵,“別說了,別說了!我不信,我不信!”
這紅衣女子的聲音,卻好似植入了腦海般地,揮之不去。“別傻了。打心底裏,你自己其實也是明白的。隻是不願意承認,不是嗎?不然,你此刻也不會這麼痛苦,不用捂著一雙耳朵了……”
依舊是緊捂著耳朵,“我不信,我不信……”
猛地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嘴裏卻依舊念叨著:“我不信,我不信……”
一隻手卻被人緊緊地攥著,不由“啊”地尖叫出聲。就被人一把扯入懷裏,輕撫著後背,“別怕,別怕,我在這兒……”
聽聞人聲,辨清說話之人,又忙得一把推開了他。哆嗦著身子,“別過來,別碰我。”
段霽夜抬起手又撫了上來,“小雪,是我啊!”
側身拂了開來,蜷起身子縮著。半晌才想起了什麼,朝外麵打量了一圈,問道:“方才那個少年呢?”
就見段霽夜淡淡地笑了,“帶著一眾夥計去處理他母親的後事了。”
輕輕地點了點頭,望上段霽夜雋秀的劍眉,“待事情了了,接他來府上吧。”
“好。”
四下打量一番,才發現此刻正躺在隔間的一張藤條躺椅上。屋內采光極佳,透過不遠處的小軒窗,可見人來人往的街市。順著門口垂掛的碧玉珠簾望出去,就見正對著的檀木博古架。
陽光懶懶地斜照進來,恰打在段霽夜俊俏的側臉上,就聽他低低地答了,“是在店裏。”
撐起身子,興奮地便朝珠簾外麵走去:就見正廳西北東三麵都擺著紫檀木的博古架。上麵承著各式各樣的玲瓏瑪瑙,珠光寶飾。竟皆是稀奇珍寶!
一時間,連我這原本不那麼愛財的人,都看得兩眼發直,口水直流。
忽而,麵前那麵鳳尾灑金石榴鏡裏,驀地映出一名紅衣黑發,頸掛金鎖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