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多多不敢苟同了,她覺得跟存在就是合理的一樣,淘汰也必有它的理由。被淘汰的原因在哪裏,多多琢磨著,哪天待鍾亦美有空時,還是要向她具體請教的。
沒等多多開口請教,過了兩天,鍾亦美的電話倒主動打過來了。
鍾亦美雖然是北京人,卻有著一口上海女孩似的又嗲又甜的嗓音。她開口就來句“寶貝”,接下來便一路“寶貝”到直給多多起了個英文名字為止。
多多對於自己的新昵稱有點兒不知所措,因為她和這位編輯部主任甚至還沒有見過麵。雖然後來承蒙小白教導,告訴她說:“在時尚圈,人人都是‘寶貝’。這跟‘你瘦了’一樣——都隻是‘你好’的替代品而已了。”
而且多多在日後的經驗中也逐漸總結出來,這個圈子最不嫌多的就是讚美,最不擔心的就是肉麻,因為正是這些無數個“寶貝”“你瘦了”,才構建出一派繁花似錦的表象。
但此刻多多還沒有開竅,她隻是以為自己被稀罕了,心裏因為這左一聲再右一聲的“你好”,給弄得暖乎乎的,又覺得有點兒難為情。
“寶貝”過後,鍾亦美先是以一個毫無歉意的態度表達了一下抱歉,說因為多多之前報上去的選題比較特殊,所以回複的時間晚了些。
多多不知道特殊是什麼意思,又想鍾亦美說過隻有通過的選題才會特別回複的,她有點兒困惑地問:“你的意思是說:選題……通過嗎?”
鍾亦美心裏有些不耐煩,她覺得自己的表達已經夠清楚了,於是幹巴巴說了“Yes”,又告訴她,“這個選題還可以幫到廣告部。”
鍾亦美解釋,據廣告部反映,廣州分部此前和這家“天衣無縫”聯係過,目前正處於半成熟階段。這個時候如果加上多多的選題,無異於多一個附加福利,對於合同的促成會很有幫助。
她說道:“這類事需要編輯部和廣告部共同確認,廣告總監這幾天出差去了,所以你的選題就暫時擱了擱。”
多多心裏自然高興,兩人又說了一些具體的采訪事宜。本以為鍾亦美要把電話掛上了,她卻又隨口問道:“對了,寶貝,你的英文名字是什麼?”
多多有些愣:“英文名字?”
鍾亦美說:“英文名字。寫在版權頁上的。”她說時尚是很重視國際感的,所以每個人的名字都是中英文同時出現,連校對員也不例外的。
郝多多便有些慚愧,“我一直用的是中文名,還沒有起英文名字呢。”
鍾亦美對於這年頭還有人沒有英文名的事深感吃驚,她嫌多多Fashion不足,語氣馬上冷淡了下來,“我們做的可是時尚刊物,是要和國際接軌的,沒有英文名字的話檔次會被降低的。”
她也不管郝多多樂不樂意,隨口就幫她起了個洋名,“這樣吧,我就給你寫上Eva好了。字數少,又好記。”說完她仿佛覺得時間浪費得太多,很不耐煩地又把電話掛掉了。
於是郝多多一下子從“寶貝”又變成了“Eva”——雖然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名字。這令她啼笑皆非地想到拿破侖的情婦Eva Braun來。
撇開名字不談,選題通過了,多多還是很高興的,她放下電話後的第一個反應是想和卞琳分享。廣州辦就倆編輯,她覺得此刻的興奮當屬卞琳最能理解。
轉過頭來,看到卞琳的座位上沒人,多多才想起她調查市場去了。
和“天衣無縫”聯係的業務員叫張成,他得知有這等好事後自然高興,又怕夜長夢多,跟多多說道:“我正打算去拜訪‘天衣無縫’,一起去吧?”
張成絕對是男性中話題超多的類型,一路上滔滔不絕。他告訴郝多多,自己和“天衣無縫”的公關部溝通了好久,那邊既不說成,也不說不成,隻是效率奇低地光玩拉鋸戰。做銷售的誰不是落筆為安,合同一日不簽,就一日不好說結果的。張成又總不能逼著人家簽字畫押,隻好小心加恭敬地長期侍候。
張成笑著說:“這下有你出馬就好了。”一副把郝多多當成救命稻草的樣子。
多多連忙說:“可是我什麼都不會呀。”說罷,她覺得很慚愧,恨不得自己早一些進公司,也好多會點什麼。
張成說:“不需要你開口,隻要人在場就行。”
兩人遂做好分工:多多先談選題;說到廣告的時候,張成開口,多多隻需負責旁聽和點頭。
這一回有備而來,張成覺得條件對自己有利了很多。待多多說完選題之後,他一來大侃采訪所能帶來的好處,暗示這相當於一個免費軟廣告;同時又強調機會難得,說,“有些公司就算是花這份軟廣價錢我們也不做的,公司對欄目有嚴格控製,還得看公司的資質和市場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