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顧大夫(一)(1 / 2)

小可說明了來意,張湛很爽快的幫他翻找起一個月前的病曆,不到五分鍾,那份屬名叫林怡的病曆就擺在了小可的麵前。他翻開病曆看了幾眼,上麵全是些他看不懂的數據和指標。張湛也瞧出了小可的迷茫,他看了一眼手表,便坐到小可身邊,“你想查什麼?”

“我想知道她生的那個孩子的情況。”

張湛每天的工作量很大,對方又是一個月以前的病人。他細看了病曆的最後幾頁,才想起來這名病人的情況,這時竟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他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說:“那是個死嬰。”

“畸形兒是吧?”

張湛沉重的點了點頭,“沒錯,我見過那個死嬰,而且那台手術就是我做的。”他又加了一句,“是剖腹產。”

張湛喝了一大口水,冷靜了半天才說起他對那個死嬰的記憶。

“那個嬰兒不到六個月就早產將要出生了。為了病人的生命安全,不得不提前給她做了引產。隻是那嬰兒的個頭卻比正常孩子大。而且彩超裏看到它的身材並不像正常嬰兒那樣。為了孕婦考慮,隻好進行了剖腹產。哪想到那孩子一取出來,我和護士都……”

他深深的吸進一口氣,好半天才吐了出來。想必是那段回憶給他帶來的震撼太過強烈,每每想到都會承受過大的壓力。恢複平靜後張湛繼續說:“我和助產的護士都有十來年的接生經驗,處在各發育階段的死胎也見得多了。說實話,就算看到墮胎時被鑷子夾斷的胎兒殘肢斷臂我都已經習慣到麻木了。”

聽到這裏小可眉毛已經皺了起來,他哪裏知道“墮胎”二字裏竟然包涵著這等的殘酷場麵,而張湛接下來的話更在考驗他的承受極限,隻聽張湛接著講:“可是,那個嬰兒,它的樣子,怎麼跟你形容呢,中學生物課本裏講過生物進化吧?”

“你說的是什麼人類、魚類、蠑螈什麼的胚胎期對比的那張圖嗎?”

“海克爾的胚胎進化圖,雖然後來被各種推翻,但這圖也多少反應了生物進化論的一些基本內容。”

小可不解的問:“進化論和那個死嬰有什麼關係?難道它進化成了超人?”

“不,恰恰相反。”張湛說:“高等生物,我說的是高等動植物的胚胎發育,都是從一個受精卵開始的。而在發育初期不同的動物卻都經曆了很相似的變化過程,那就是都有鰓裂和尾,而到了發育晚期,它們的變化過程也都停留在了各自相應的階段。”

“鰓裂?”小可聽到這個詞,便想象出人類身上長出鰓時的樣子。

“像人這樣的高等脊椎動物是從古代的某些低等脊椎動物進化而來的。所以和兩棲、爬行動物和鳥類在胚胎發育的初期十分相似,古代脊椎動物共同的原始祖先生活在水中,所以陸生脊椎動物和人在胚胎發育過程中會出現鰓裂。除了魚以外,其他動物包括人的鰓裂到了發育後期就都消失了,人的尾也沒有了。

這一係列的重演始祖發育的過程大約在胎兒13周之內完成。之後就是一個完整的人體形態。當然,我前麵說的都不是重點,隻是要你清楚胎兒在母體內的大致變化情況。”

“那麼,重點是……”小可等著張湛的答案。

“重點是,這個嬰兒發育到了類似於爬行動物的那個階斷就像是循著爬行動物的方向直接發展了過去似的。”張湛的語速明顯加快起來,“它的樣子有些像蜥蜴或是科摩多龍。但是尾巴明顯短得很多,頭又特別大。以它腦容量占體重的比例來看,如果它能活下來,智力水平又不該定義為爬行動物的。它的頭部有七八分像人類,但是嘴又大得多。還沒出生就長出了兩排尖利的牙齒。而且頭部的朝向和爬行動物一樣是衝前的。”

張湛描述完了他回想起來的那幅場麵,緊張之餘兀自有些哆嗦,頭上冒出一層細汗來。他用白大褂的袖子抹了一把臉,又喝了一口水。這才靠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像癱倒了一樣。

小可盡量腦補著張湛描述出來的死嬰模樣,但他沒親自看過,並不會像張湛那樣有壓力。他見張湛漸漸平複了情緒,便提出了他的疑問:“張大夫,既然以你十餘年的經驗,見了這個死嬰都會驚訝成這個樣子,那你沒給那死嬰取樣做個DNA比對什麼的嗎?或許可以得出它和哪種生物血緣更近的結論。”

“它終究不過是個畸形的死嬰而已。嬰兒的家屬受到這種刺激後都不願再多麵對這個問題,主張第一時間處理掉屍體。這又不涉及任何倫理和刑事問題,我們也隻得照做了。”

小可心想,既然那個畸形的死嬰已經被處理掉了,那麼能從張湛這裏獲得的信息也不過是聽了張湛講的一堂生物進化課而已。但這些也足以用來作為和顧大夫溝通的起始內容了。他向張湛說了些感謝的客套話,便辭行離開了醫院。他已經不打算逐個打聽那些生過畸形兒的婦女生出的死嬰情況。那些既考驗著他的承受能力,對對方來說,又是一個太過沉重的話題。因而他決定直接去找顧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