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歸單手擺弄著自己衣衫上垂下的流蘇,笑道:“這就不難解釋為何此玉會在秦洛手下手中了。定是秦洛擔心小姐安危,派人威脅司馬麟出兵,且順便盜走了他的玉印。”
春兒扶著震驚到麵色慘白的木雙雙,屈辱的眼淚湧了上來,她急促喘息著大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家宮主與秦洛素不相識,根本沒有接近的機會,如何會對他存私?”
童智哼了一聲,麵色冰冷不屑地看著木雙雙:“若無證據,老夫豈會隨意指責元帥!無涯早在一年前就飛鴿傳書告知皇上,你曾兩次於金耀追殺秦洛卻最終手下留情。而且其後多次秘密造訪秦洛府邸,無聲無息進去,又無聲無息回到神殿。你以為都無人知曉嗎?”
無涯,木勝……陳勝,這個早被她遺忘,被秦洛用劇毒控製在手中的表哥。當年那夜,她怎會想到,自己一個不經意的疏忽,竟會成為今日的致命傷。
秦歸歎了口氣道:“小姐恐怕還不知道,皇上接到司馬麟密報:渦陽一戰前,司馬麟截獲了秦洛寫給城中某位將領的一封信,信中語氣溫柔曖昧,他懷疑那人正是小姐。皇上當時自然不信他,可是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向小姐……唉!小姐當真傷了皇上的心呢……”
木雙雙緊緊握住雙拳,咬緊牙關,卻仍止不住全身的顫抖。秦洛,那個年少成名,深不可測的金耀丞相,他究竟在打算著什麼?
他可以未卜先知地預見楊潛的大敗並眼看著十六萬大軍全軍覆沒,他可以談笑地讓風吟百姓對他心悅誠服毫無反抗,他可以早在戰爭之始就布好陷阱耐心地等待不知何時才會領兵的自己跳入,這樣一個少年,這樣一個強大可怕到讓她戰抖的少年,他究竟在謀劃著什麼?
木雙雙有種預感,秦洛所做的一切,在旁人,在她看來匪夷所思的舉動,不過是個前奏。無論是遠在金耀的楊毅,還是無路可退的自己,都是他網中的獵物。那張網,編織得輕巧精妙,緩緩地無聲無息地向著整個伊修大陸延伸……
“雙兒,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童智憤怒遺憾的聲音打斷了她可怕的想象。
木雙雙沉吟了半晌,高高地傲然地揚起頭:“沒有,我沒什麼可說的了。”
“既然如此!”童智厲聲發令,“來人,奪去木雙雙帥印,交由莫將軍收押,即日送返紫都!元帥一位,由秦歸接任,大家可有異議?”
眾人齊道:“臣等領命!”
木雙雙迷迷糊糊地斜靠在臥榻上,她的身體疲勞已經到達了極限,但她的精神卻得不到片刻的安寧。正在將睡未睡之際,門忽然被推了開來,她本以為是莫離,是以並不想說話,可是卻意外地聽到一個清潤悅耳,略帶稚氣的男子聲音:“木姑娘。”
木雙雙豁然驚醒,直起身皺眉看著來人:“秦歸,你來幹什麼?”
秦歸俊秀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在她麵前坐下來道:“我來為公子傳達幾句話。”
“公子?”木雙雙思維滯了滯,“公子……公子?秦洛!”她猛地一震,脫口道,“你是金耀的奸細?”
秦歸聞言哼了聲,一臉不屑地道:“誰是金耀的奸細?我效忠的隻有公子一人。”
木雙雙緩緩吐息著,消化今天突如其來多到她承受不了的噩耗:“公子……是秦洛?”
秦歸笑著點了點頭:“我的秦姓還是公子賜予的呢!”
“那麼風吟……先皇……”木雙雙咬牙道,“他待你何其珍愛,你怎能……毀你父皇的國家!”
“別開玩笑了。”秦歸仍舊笑得一臉淡然,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一個強暴了你母親,並且逼死她,讓你從小顛沛流離,受盡人間苦楚的人,你會認他為父皇嗎?”
他見木雙雙一臉震驚,微微一哂道:“紅塵世事太過可笑。有權有勢的人隻懂趨利避害,欺淩弱小,卻會得到更多的權勢;貧窮悲苦的人想要拯救世人,施舍一點愛心,卻會變得更加悲苦。這就是如今的伊修大陸。唯有公子是不一樣的,他有著經天緯地之才,他可以隻手掌握權勢財富,他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是這樣的他卻開設……收容了千千萬萬像我們這般的孤兒。他確實想要我們替他辦事,卻從不逼迫我們;他教我們各種技能武功,卻從不強迫我們殺人;他讓我們執行各種任務,卻從來把我們的生命安危放在第一位。”
輕柔,甚至帶著孺慕之思的笑容出現在秦歸的臉上,讓木雙雙有片刻的怔忪。他仍在說著,笑容全然不似平時的虛假:“公子其實算不上好人,他也會利用他人,也會為了護短不惜犧牲全天下。他的心機很深沉,有時又笨到無可救藥乃至傷害到我們。可是這樣的公子,還有同受公子栽培的那些算不上善良的兄弟,卻真實得讓我眷戀。無論我身在何方,是什麼身份,隻有公子所在的地方,才是我能歸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