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轉過來的時候,隻覺渾身冷得發顫,頭上是灰蒙蒙的天空,身子在不住地顛簸。腦子似乎被凍壞了,渾身又僵硬麻木,一時隻覺不對,卻沒想到問題出在哪。
忽然有隱約的聲音傳到耳中,夾雜在呼呼的風聲中不甚清楚,連從哪裏傳出來的也無法分辨。我極力豎起耳朵,才隱隱聽清了一點。
“少爺還打算相幫風吟嗎?”
“……他不仁我不能不義,更何況唇亡齒寒,風吟若亡,出雲又豈有寧日?”
“可是……少爺,如今風吟執政的可不是秦丞相了。風帝的野心,誰都瞧得出來,我們這次若助他脫困,將來他奪下金耀,難保不會兔死狗烹!”
“你無須多說,我自有計較。風帝……風帝……不過是……”
砰一聲巨響,聽來應是拳頭擊在什麼木板上的聲音。雖重但也不至於驚天動地,我卻隻覺渾身巨震,像是在篩子裏的稻穀,被人搖晃了幾下,差點跳出去。
我轉著僵硬的脖子看去,隻見觸目都是底下白雪覆蓋的大地,景物卻在不住後退,搖晃著後退,忍不住啊地驚叫了一聲,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我居然躺在半空中,而且是一輛在冰天雪地下行駛的馬車的頂端,難怪我會覺得冷,難怪我的身體總是在搖晃震蕩中,而且本能地覺得危險,不敢動彈。
“吱嘎”一道尖銳的刹車聲響起,馬蹄車輪摩擦著雪麵許久才停下來,我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車廂邊角,總算勉強躲過墜車的危險。
車廂中傳出一聲厲喝:“誰?”
我抖抖著想要發聲,卻覺得喉嚨像被凍住了。想來這也是必然的事,現代是微熱的十月,隻穿了長袖T恤和薄牛仔褲的我在這冰天雪地不凍死也怪了。
渾身僵硬毫無反抗地被人拎進馬車中,車廂裏很寬敞,而且暖意融融,似是在什麼隱蔽的地方升了暖爐。被人毫不留情地丟入車廂,巨大的溫差讓我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還忍不住發出低低的呻吟。
“你是什麼人?”就在我想著自己此刻的樣子一定狼狽得半死時,一道威儀的聲音居高臨下響了起來,“誰派你來跟蹤我們?”
我還在享受溫暖和自我調侃儀表中,肚子上已狠狠挨了一腳:“我們少爺問你話沒聽到嗎?”
我痛得整個人蜷了起來,五髒六腑似乎都在翻滾,一刹那間意識到林伽藍和秦洛的身體終究有本質的區別。秦洛體質雖弱,卻對疼痛很習慣,林伽藍卻是從小被嗬護長大的,哪怕有些哀愁,也不過是無事傷悲秋的小女兒心緒。
我不想再挨第二下,而且大概因為凍得太久了,神智有些模糊,像在腦袋裏塞了團漿糊,因為熱而慢慢膨脹,遲早會將腦袋全部填滿。我奮力地抬起頭,模模糊糊瞥見一張熟悉的輪廓在我眼前晃,我狠狠搖了搖腦袋,那張臉終於變得清晰映入我眼中。
隻見這男子身如鏢杆,鼻子高挺,額頭寬闊,方麵大耳的英偉長相,卻有著一臉細膩無暇的白皮膚,一雙深陷的眼窩閃著冰寒的茶金色,冷冷看著我。
這張臉好熟悉啊!我肯定在哪裏見過,隻是腦袋太混沌了,我盯著他看了很久,一時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直到那男子茶金色的眼眸中泛起了殺意,我渾身一個激靈,想起他們剛剛說到什麼風吟、出雲,心中豁然開朗。
在伊修大陸上,隻有一個地方的人會有茶金的瞳色。相傳茶金色是屬於魔鬼的顏色,伊修大陸上的人民都認為這是因為他們不信任女神的緣故。而我,身為臨宇時,卻曾稱讚過這雙眼睛,那確實是一雙漂亮的眼睛,混合著西方的野性和東方的俊朗。
我濡了濡被風吹得紅腫幹裂的唇,出口的聲音因發顫而斷續沙啞著:“索……庫……?”是啦!眼前的男子,正是出雲島國皇族卡穆彼特家族族長德比之子,索庫。
他的瞳孔驟然一陣收縮,驚疑不定地看著我,眼中湧起濃濃的殺意。
我隻覺身體越來越沉重,知道這是暈厥的前兆,心中忍不住叫糟,若我這樣昏厥過去,他必然會將我當刺客殺掉,那可真是死得太冤了。
我將指甲使勁摳進掌心,隻可惜力量太小,疼痛並不明顯,無法讓我清醒。我心念電轉,迷迷糊糊記起他們剛剛在底下的對話,把心一橫,決定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