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寒一怔,全身繃緊的肌肉卻放鬆下來,也不再追問我如何知道,隻緊緊抱住我續道:“鳳豫得知師父竟真的想為了一個女人違抗師門,很是生氣。可他覺得殺掉師母,反而會激起師父的反抗,乃下下之策,他不屑為之,於是想了個更惡毒的方法。師父並不是一個長得漂亮的男子,又不懂風情。鳳豫不相信師母會真的深愛師父。所以,他決定,勾引穀元香。”
“哈?”我又驚得抬起頭來,這鳳豫究竟在想些什麼,“那最終成功了嗎?”
亦寒苦笑:“沒有。非但沒有成功,還將自己陷了下去。”亦寒見我一臉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的表情,咳了一下,臉有些紅,撇開眼道,“天星流劍派能成為星魂的人都有超過兩百的壽命,所以那時鳳豫雖已有一百多歲,看上去卻不過三十剛出頭。因此……”
我腦子轉了個彎,忽然勾住他頸項,眯起眼笑道:“亦寒,你這麼說,是不是在間接表達,雖然你現在看起來比我年歲大,其實還很年輕呢?”
亦寒驀地臉上燒紅,又是惱又是怒地撇過頭去,半晌才能用不怎麼自然的語調繼續講述:“後來,鳳豫醉酒之下,強占了師母。而鳳豫也因為痛苦和內疚,甘願死在了師父手下。師父最終遵從鳳豫遺命接掌了天星流派,仍就娶師母為妻。”
亦寒歎了口氣,聲音沉沉如悶雷:“也許原本師父真的會聽師母的話結束亂世,如果沒有我的出生,如果……他後來沒發現師母竟真的愛上了鳳豫。”
我有些驚,有些訝,看著前方茫然道:“你師母真的愛上了鳳豫?怎麼會?你不是說勾引沒成功嗎?”
亦寒搖頭道:“這些細節我也不甚清楚。隻記得師父曾說過,對天下來說,鳳豫是妖是魔,有著驚人的破壞力,對女人來說,鳳豫卻是個如寒食草一般的存在,不沾惹也就罷了,一旦沾上就一輩子也無法甩掉。師母不是尋常女子,她抵住了鳳豫的勾引,卻最終沒能抵住鳳豫此生唯一一次的癡情。”
寒食草是一種如罌粟般,服食了便能讓人上癮的藥草。沒想到,亦寒的父親竟是如此不一般的人物。想想符禦也不過是個可憐人,被尊敬的師父傷害,被所愛的女人背叛,明明妻子就在身邊,心卻如在天涯。
咫尺天涯……腦中忽然飄過這四個字,我一驚,猛地抬頭道:“這些便是你七年前知道的事?你師父是想以你的痛苦來報複你父親嗎?”
亦寒淒然一笑,伸手輕輕撫著我的臉,啞聲道:“可以說是,卻也不是。師父對鳳豫固然有恨,但對我卻真的極好,他用藥物改變了我的發色眼睛,讓我再沒有與鳳豫相同之處,全然將我當作親生兒子般教導。因為師母的移情,師父將所有的心力都花在了光大天星流劍派上。仿如時光倒流,這一次,我成了他最大的希望。”
“七年前,他將我帶到師母墳前告訴我這段往事,也第一次讓我知道‘引地獄烈火,燃盡世間罪惡’的真正含意。師父給我三個選擇,一是認你為主,一是殺了你另謀出路,一是殺了他成為第九代星魂。”
“明知道不可能殺得了師父,我還是嚐試做了,然而,那時的我就算拚上整條命,也不可能是師父的對手。於是,選擇隻剩下了兩個。那根本不是選擇,而是……”亦寒皺了皺眉,聲音變得艱澀,“而是殘殺。”
“認你為主的最終結果是要我親手殺了你,我豈肯答應。可師父卻說,隻要我肯待在你身邊五十年相守不相愛,你仍不變心,他就允許我在成為星魂後娶你。師父他,總是這樣,切斷我所有的生路,然後留一個看似美麗的誘餌給我。他或者是想讓我重曆他當年的痛苦以求報複鳳豫,可他卻忘了,我不是他,你也不是師母。”
亦寒將下巴擱在我頭頂,啞聲慢慢說著:“五十年,是多麼漫長的年月,莫說咫尺天涯的痛苦難挨難忍,我又怎麼舍得讓你空等著我眼看歲月蹉跎,年華逝去。可我沒有辦法,師父說這是我們鳳家歉他的,無論鳳豫還是師母。師母甚至早有死念,隻是為了我的平安成長,才活下來,忍著內疚痛苦的折磨伴在師父身邊。”
“這些,我都可以不顧。臨宇,那時我們連命都不要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呢,是不是?可師父卻告訴我,他已用內力將‘刁苻’之毒逼入了你奇經八脈。臨宇,你還記得你曾因柳岑楓中過摻有‘刁苻’的毒嗎?”
我點了點頭,背脊一陣陣沁涼,忍不住往他懷裏縮了縮,他緊緊摟住我。
“刁苻的毒中一次,隻是失去部分記憶。中第二次時,卻會在三天後慢慢開始遺忘一些事,痛苦的,快樂的,直到最後連自己是誰也記不起來,才痛苦死去。而認主儀式,是你奇筋八脈中‘刁苻’毒唯一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