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兩個白子墨
縱是采用了最為穩妥的‘雁陣’隊形,仍是出現了兩船相撞的現象,死了八名水手,傷了一百餘人,船隊有十五艘船需要修葺。
於是鄭和下令減速行駛,各部進行檢查休整。蘇淺解了腰間的麻繩,來到了艙底,隻見蘇慕辰吐得到處都是,臉上一絲血色也無。
“哥,你回去吧。”蘇淺自袖中拿出錦帕,細細的擦著蘇慕辰的嘴角。
“蘇淺,我真的想多陪陪你的。”蘇慕辰舔了下幹涸的嘴唇,輕輕的說著。
“我知道,我懂。”蘇淺咬了咬嘴唇,不敢直視蘇慕辰的眼睛,雖然那眼是白子墨的眼,可是那神情當真好似是他哥的神情。
“哥,你走吧,不要再來了。”蘇淺說完就跑了出來,將手中的錦帕捏成了一團,隻有她自己知道,說出這句話需要多大的勇氣。
蘇慕辰聞言一驚,隨即了然。蘇淺對他的情,真的是斷了個幹淨,她覺得他的到來打擾她的生活了是嗎?
她有了鄭和,就不再需要他了是嗎?
蘇慕辰一句話也說不出,抬起似是有千斤重的手臂,摸索到了回穿的按鈕,隻是摸了一下,並沒有按下去。
他在等蘇淺跑回來,等她跟他說她後悔了,等她跟他說下次快點兒來找她。
可是蘇淺沒有回來,昏暗的船艙裏,還是隻有他一人。
蘇慕辰長歎了一聲,似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按下了那個回穿的按鈕……
蘇淺哭著跑到甲板上,正撞上了處理完公事,正在到處尋她的鄭和。
“怎麼了?”鄭和緊著給蘇淺擦眼淚,一時糊塗了,剛才經曆了那樣的大風大浪都不見蘇淺掉一滴眼淚,如今蘇淺哭得跟個淚人似的,直把他的心都哭亂了。
“我哥,我哥病了。”蘇淺此時才驚覺自己太情緒外漏了,會讓鄭和擔心的,急忙撒了個謊。
正因為經曆了這場暴風雨,讓蘇淺意識到下西洋之舉真的是將眾人的性命掛在了風口浪尖之上。她記得蘇慕辰說過,穿越過來之後,如果他附著的這個人死了,那麼他的靈魂也會消散,這樣的話,他在現世的肉身也會消亡。
蘇慕辰已經為她做了這麼多,縱是有再大的過錯也抵了,怎麼還能讓他繼續穿過來陪著她冒險呢。
“我看看到底什麼情況。”鄭和聞言立刻板起了臉,不過是暈船罷了,用不用哭得這麼驚天動地的。
他拉著蘇淺來到了白子墨休息的船艙,一推開艙門,就被撲鼻而來的惡臭熏得差點兒暈過去。
“哥,你還是換個房間吧。”蘇淺小心翼翼的看著蘇慕辰的臉色,她說了那麼絕情的話,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跟她發火,可別在鄭和麵前吵鬧才好,不然露了馬腳可不好往回圓了。
“蘇淺,你不是討厭我麼?怎麼還叫我哥了?”白子墨搖了搖混漿漿的腦袋,他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這是什麼地方?”
鄭和聞言一驚,白子墨果然是病了,他竟然忘了蘇淺是他的妹妹,而且忘了自己身置寶船之上。
“白子墨,我們這是在天元號上啊,因為暈船的緣故,你一直是暈暈乎乎的,我還以為你要死了呢!”蘇淺拉了拉鄭和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問,剛剛忍住的淚水,差點兒又奪眶而出。
蘇慕辰走了。
蘇慕辰真的走了。
“我們已經開始下西洋了?天元號是什麼時候完工的?我怎麼都不記得我是怎麼上的船了?”白子墨一臉的狐疑,他厭惡的繞開滿地的汙物,根本沒有意識到那一堆一堆一坨一坨都是他自己吐出來的東西。
“子墨,暈船真的是一種十分可怕的病,你居然忘了這麼多事情!”鄭和覺得事情有古怪,可是蘇淺明擺著不想讓他多問,於是他將心裏的疑惑暗暗壓了下來。
白子墨忘記蘇淺是他的妹妹,是否代表著他同時忘記了與蘇淺之間的過往呢?這自是鄭和最想見到的事情,不然每天白子墨那副意欲保護蘇淺的嘴臉,當真是讓他想撕了他的臉。
原來鄭和早就察覺出白子墨自他婚禮過後性情大變,不但不再與他親近,而且總是帶著一股挑釁的意味。如今白子墨似是又變了回來,看他的眼神當中不再有那股莫名的敵意了。
這前後判若兩人的神色和語調,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鄭和將這件事情理解為,白子墨的身體當中住著兩個人,一個喜歡蘇淺的白子墨,一個討厭蘇淺的白子墨。
鄭和美滋滋的看著白子墨變回到討厭蘇淺的白子墨,渾然不知自己已然將白子墨劃分為人格分裂患者了。